見皇帝聊完正事起身欲走,皇后唐茵容身著鳳袍儀態端莊地起身,蓮步輕移至皇帝身前,微微福身,聲音溫婉卻不失莊重:“陛下,夜已深沉,臣妾特意命御膳房熬制了陛下愛喝的滋補湯羹,想著與陛下一同用些,也能解解乏。
朱方雍起身,“不必了,今日朕批了許多奏折,很乏累了”。
皇后唐茵容心中一緊,卻依舊維持著得體的笑容,溫婉說道:“陛下日理萬機,國事操勞,臣妾心疼不已。這湯羹是臣妾特意吩咐,以最上乘的食材、花了整整一下午熬制的,就盼著能為陛下驅散些疲憊。”她微微抬頭,眼中滿是關切,蓮步輕移,試圖再次挽留。
朱方雍腳步頓住,神色稍緩,語氣卻依舊透著不容置疑:“皇后的心意朕明白,只是此刻朕實在沒什么胃口。太子的功課近來如何?朕聽聞他對騎射越發癡迷,經史子集卻有所荒廢。”
唐茵容垂眸,恭敬回應:“陛下放心,臣妾一直關注著太子的學業。近日已命太傅加強督促,除了常規課業,還讓太子研讀前朝應對邊患的策論,期望他能從中有所悟,日后也好為陛下分憂。”
朱方雍微微頷首,“如此便好。太子是國之儲君,萬不可玩物喪志。皇后,你要多費些心思教導。”說罷,他擺了擺手,便朝著殿外走去。
唐茵容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笑容漸漸隱去,眼中浮現出一絲落寞。
待皇帝身影消失在宮門,,宮女小心翼翼地回道:“娘娘,陛下他往芙蕖院方向去了……”
唐茵容撫著自己的秀發,感嘆“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罷了,自己是一國之母,兒子又是未來儲君,將來自己也會成為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又何必計較帝王的那一點恩愛了。
庭院里,幾株垂絲海棠在穿堂風的肆虐下劇烈顫抖,如舞姬般凌亂地搖曳身姿。嫣紅的花瓣仿若離人淚,紛紛揚揚地飄落,有的零落在積著薄塵的石桌上,如同點點啼痕;有的則深陷于青石板的縫隙之中,仿佛在訴說著無力掙脫的絕望。
廊下的銅鶴香爐青煙縈繞,在凝滯的空氣中掙扎著盤旋上升,恰似她心底被壓抑的幽思,千回百轉,卻終是消散于虛無。
檐角的銅鈴在夜風的撥弄下,發出清越又孤寂的聲響,這聲音穿過重重宮闕,驚起幾只夜梟的哀啼,在這寂寥的夜空中久久回蕩,更襯得四下一片死寂。
“娘娘,湯羹…… 可要撤下?” 小宮女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仿若落葉般飄入沈容的耳中。
唐茵容仿若未聞,凝視著那滿地殘花,唇瓣輕顫。
許久,才溢出一聲近乎嘆息的回應:“撤了吧……”
這三個字,在空曠的宮殿里消散,宛如一片雪花,無聲無息地融入這無盡的寂寞之中 。
皇帝身著玄色常服,龍靴踏過漢白玉階,芙蕖院朱漆大門在太監的恭迎下緩緩敞開。院內芙蕖香氣混著暖閣中燃的百合香撲面而來,雕梁畫棟間宮燈高懸,燭火如繁星般跳動,與沈容那邊的清冷形成天壤之別。
柔妃聽聞圣駕,蓮步輕移,發間金步搖隨著身姿輕顫,環佩叮咚。她身著月白紗裙,外罩藕荷色褙子,恰似出水芙蕖般嬌俏。
“陛下,您可算來了。” 柔妃聲音軟糯,眉眼含情,盈盈下拜。皇帝伸手將她扶起,指尖觸到柔妃細膩的肌膚,柔妃順勢依偎進皇帝懷中。
暖閣內,金絲楠木桌上擺滿精致點心,青瓷盞里茶湯泛著碧光。柔妃親手為皇帝斟茶,皓腕如雪,引得皇帝目光流連。二人笑語不斷,柔妃妙語連珠,逗得皇帝龍顏大悅,暖閣中時不時傳來陣陣笑聲。
檐下,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屏氣斂息,只敢垂首聽著閣內動靜。一只流螢從雕花窗欞外飛進,在暖閣中繞了幾圈,又從原路飛出,好似這熱鬧都與它無關。院角幾株芭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為這看似美滿的夜會添了幾分捉摸不透的氛圍 。
景仁宮中。
端妃身著月白蜀錦宮裝,衣袂上金線繡就的牡丹在燭火下若隱若現。她柳眉緊蹙,羊毫在宣紙上游走,“世事洞明” 四字力透紙背,墨跡未干。
小太監便弓著身子,像只夜貓般悄然溜進殿內,聲音壓得極低:“娘娘,皇上從皇后那出來之后宿在芙蕖院,柔妃吟唱舞蹈把皇上哄得很開心”。
“皇上去坤寧宮說了什么?”,端妃書寫未停,仿佛絲毫不受影響。
“皇上命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員后日去為魏國公祈福,另提到太子。。。”
端妃手腕陡然一顫,一滴墨汁重重砸在宣紙上,瞬間暈染成一團詭異的墨漬。她眸光驟冷,旋即恢復如常,將毛筆輕擱在筆擱上,指尖捏起絲帕,不緊不慢地擦拭著,動作優雅卻帶著幾分審視。
半晌,端妃抬眸,目光穿透窗欞,望向坤寧宮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轉瞬即逝。
“知道了。” 端妃開口,語調不疾不徐。小太監安靜的退了出去。
她再次提筆,蘸滿濃墨,在 “世事洞明” 旁寫下 “人情練達”。
寫完后,端妃并未停筆,而是在一旁勾勒出一幅芙蕖盛開的簡筆畫,花瓣間暗藏鋒芒,盯著這花瓣兒許久,嗤笑一聲:
“浮光泡影!”。
隨后,她將宣紙放到火燭上點燃。
窗外,狂風呼嘯,梧桐葉瘋狂拍打著窗欞,似在為即將到來的風云變幻發出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