徑直走向房間另一側(cè)。那里立著一個黃花梨木的頂箱大柜，柜門緊閉。

我取出一串貼身收著的銅鑰匙，選出一枚，插進柜門那把黃銅大鎖的鎖孔里。

“咔噠”一聲輕響，在過分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柜門打開，里面沒有綾羅綢緞，

沒有珠寶匣子，整整齊齊碼放著的，是一摞摞深藍色封皮的賬簿，厚薄不一，

散發(fā)著紙張和墨汁特有的、略帶陳舊的干燥氣息。旁邊還有幾個沉甸甸的紫檀木盒，

上面貼著崔府不同庫房的簽子。這才是我的“嫁妝”。或者說，是我嫁入崔家這盤棋局中，

唯一握在手里、能立身的籌碼。我父親是戶部侍郎沈青松，精于錢糧調(diào)度，尤擅理家。

這門親事定下前，崔家的當(dāng)家人，我的公公崔大人，曾親自登門，

言辭懇切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府中中饋多年松散，內(nèi)宅事務(wù)繁雜，

聽聞令嬡承襲沈兄家風(fēng)，最是沉穩(wěn)持重，若能主持崔府內(nèi)務(wù)，實乃崔家之幸，亦是恒兒之福。

”他話里話外透著無奈，崔家看著顯赫，內(nèi)里卻積弊不少。

而崔恒……我那位即將成為夫君的探花郎，他所有的心思與熱忱，

大約都傾注在了他那柔弱多病的表妹林柔兒身上，哪有半分心思去管這些瑣碎庶務(wù)？

我平靜地聽著，心下了然。這樁婚事，于崔家是尋一個能干的管家，于我沈家，

亦是鞏固朝堂聯(lián)系的一步棋。至于崔恒的心在誰身上，從來不是這場交易考量的重點。

父親當(dāng)時看著我，眼中有一絲復(fù)雜難辨的愧色，最終只化作一聲沉沉的嘆息：“靜儀，

委屈你了。”委屈？談不上。我沈靜儀所求，從來不是虛無縹緲的男女情愛。這正妻的名分，

這主理中饋的權(quán)柄，才是我立足崔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指尖拂過賬簿封面微涼的紙頁，

那熟悉的、帶著秩序感的氣息讓我紛雜的心緒徹底沉淀下來。我搬出最上面那本厚重的總賬，

再拿了一盒庫房鑰匙，轉(zhuǎn)身走回那張鋪著紅緞的圓桌旁。將礙事的紅燭稍稍移開些，

攤開賬冊，拔下頭上固定發(fā)髻的最后一根素銀簪子，就著燭光，一行行墨字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