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淡了屋內濃重的藥味。初冬深夜的寒氣讓他打了個哆嗦，頭腦卻為之一清。后院荒廢已久。

借著清冷的月光，他看到曾經的菜畦被叢生的雜草覆蓋，枯黃一片，

在夜風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輕響。院墻根堆著些廢棄的農具和雜物，影影綽綽。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越過這片荒蕪，投向更深處靠近后山緩坡的那片朦朧陰影。

記憶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被猛地撬動。他記起來了。那還是他十一二歲，剛上初中不久，

學校里發了些茶樹苗作為勞動課的實踐。他興沖沖地帶回來，也不管時令對不對，

就纏著父親在屋后這片背陰的坡地上給他劃了一小塊地方。父親當時似乎并不看好，

只淡淡地說這地方土薄石頭多，又背陰，怕是難活。但拗不過他的軟磨硬泡，

還是揮著鋤頭幫他清理了亂石雜草，挖了淺淺的坑。他那時心氣高，憋著一股勁要證明自己，

認認真真地把那些稚嫩的、只有半尺高的小苗種了下去，還學著父親的樣子笨拙地澆水。

后來呢？后來學業漸重，少年心思很快被外面的世界吸引，那片一時興起種下的茶苗，

早就被拋到了九霄云外。二十年了，它們……還在嗎？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驅使著他。

他避開雜草叢生的地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松軟潮濕的泥土和硌腳的碎石，

向記憶中的那個角落摸索過去。月光如水銀般傾瀉下來，給萬物披上了一層朦朧的紗。

當他終于走近那片坡地時，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住了。眼前并非預想中的荒蕪。二十幾株茶樹，

錯落地生長在并不肥沃的坡地上。月光清晰地勾勒出它們深色的、虬勁的主干，

以及雖經冬寒卻依然保持著生命力的、深綠油潤的葉片輪廓。

它們顯然經歷了漫長的、無人照管的野放生長，姿態并不整齊，枝椏旁逸斜出，

帶著一種不馴服的野性。然而，就在這疏于管理的粗獷中，

卻透出一股驚人的、蓬勃的生命力！它們的主干已有手腕粗細，

粗糙的樹皮記錄著歲月的風霜。樹冠經過多年的自然生長，枝繁葉茂，

在清冷的月輝下舒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