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慢慢地轉回頭。她的目光，平靜地、毫無波瀾地掃過呆立在門口、狼狽不堪的我。

那眼神，像在看一塊路邊的石頭，一棵枯萎的草，一個無關緊要的、令人作嘔的污點。

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只有一片徹底的空。空得讓人心頭發冷，發毛。

然后，她動了。她伸出兩根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拂過自己的臉頰，

動作優雅得像在拂去一縷礙事的發絲。將那點臟污的唾沫痕跡，緩緩地、仔仔細細地抹掉。

做完這一切，她的視線終于落回到我臉上。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那不是笑。那是一種徹骨的冷嘲。她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點奇異的柔軟，

像情人間的低語，卻清晰地穿透了死寂，落在我耳中，不啻于驚雷：“戲，” 她頓了頓，

那雙淺褐色的眼睛牢牢鎖住我，里面淬著冰，“演完了？”整個世界在我眼前轟然崩塌。

水晶燈的碎光扎進眼睛，尖銳地疼。周圍那些衣冠楚楚的臉瞬間扭曲融化，

像被雨水打爛的泥塑。空氣被猛地抽空，我張著嘴，像個被扔上岸的魚，徒勞地吸氣，

卻只嘗到喉嚨深處涌上來的，濃重的鐵銹味。戲演完了？這四個字，像四把燒紅的鈍刀，

在我腦子里反復地剮、攪。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林晚那種輕柔卻致命的力量，

把我這些年精心搭建的紙牌屋轟成了齏粉。精心設計的偶遇，苦心維持的體面，

在她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里，原來只是一場拙劣的、早已被看穿的馬戲！

血液瘋狂地沖上頭頂，又在瞬間凍結。耳朵里灌滿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還有血液急速沖刷血管壁的轟鳴。我死死盯著她，

片空茫的眼底找出哪怕一絲憤怒或者受傷的痕跡——那至少證明我曾在她心里有過一絲重量。

沒有，什么都沒有。只有山崩地裂后的死寂廢墟。一股冰冷的、滅頂的恐慌猛地攫住了我。

不只是被揭穿的羞恥，是一種更深、更黑暗的東西——我可能真的，

徹底失去了什么永遠無法挽回的東西。腳下踩著的地板像變成了滾燙的流沙，正把我往下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