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晷儀的指針在23:59分停下時,云逸正站在老城隍廟的斷墻邊。懷里的青銅古鏡不斷滲出寒意,鏡鈕處的"太虛"二字泛著幽幽青光。自從三天前那場遭遇戰后,他發現所有鏡面物品都開始出現異常——浴室鏡會突然蒙上水霧,手機自拍時總有個模糊白影,甚至咖啡館的玻璃櫥窗都曾倒映出天劍宗的懸空山門。
"你遲到了半刻鐘。"凌雪的聲音從湖面傳來。月光下的鏡湖像塊破碎的液態水晶,她踩著浮冰般的鏡片走向岸邊,腰間青玉劍穗在風中叮咚作響。當距離縮短到三丈時,云逸的智能手表突然發出刺耳警報,表盤背面浮現出八卦鏡上的八字讖言。
凌雪的目光立刻鎖定星晷儀:"時空錨點具象化了?"她劍尖輕挑,云逸還沒反應過來,表帶就被割開一道口子。暗紅色的血珠滲進電子元件,表盤頓時投射出立體星圖,二十八宿中竟有七顆星辰呈現不祥的暗紅色。
"血月劫提前了。"凌雪突然抓住云逸手腕,指尖按在他跳動的血管上,"你的凈靈體正在被魔氣侵蝕。"
湖面突然掀起無聲的波瀾。無數鏡片騰空而起,在月光下組成巨大的雙圓環。云逸看到現代裝的自己站在藍色月輪中,而古裝佩劍的倒影則立于血色月輪內。更詭異的是,兩個倒影的胸口都延伸出金色絲線,在虛空處交織成殘缺的星圖。
"站到兩界線上!"凌雪甩出七張符紙,朱砂符文在空中燃燒成北斗形狀。當云逸踏進星圖缺口的瞬間,懷中的古鏡突然劇烈震顫。鏡面浮現出三百年前的畫面:九個戴饕餮面具的人正在圍攻天劍宗山門,而為首者使用的竟是云家祖傳的八卦鏡!
劇痛從后頸瞬間蔓延到四肢。云逸踉蹌著跪倒在湖岸,發現自己的西裝正在霧化成月白長袍的質地。智能手表徹底解體,零件重組為青銅星盤懸浮在身前。凌雪的劍鋒突然貼上他眉心,一滴冰涼的液體順著鼻梁滑下。
"魔氣入髓..."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祖父是不是用八卦鏡鎮壓過什么?"
記憶碎片突然洶涌而來。云逸看見病床上的祖父用血在鏡面畫符,聽見老人嘶啞的警告:"鏡子背面的東西...絕不能照到月光..."畫面戛然而止,湖面倒映出他此刻駭然的表情——后頸的蛇紋已經蔓延到耳后,形成完整的鎖鏈圖案。
凌雪突然割破自己手腕,將血滴在星盤中央。鮮血化作細流填滿星圖缺口,二十八宿同時亮起:"以天劍宗第七代掌門的名義,請求開啟鏡湖記憶。"
湖水轟然分開,露出鋪滿水晶的湖底。每塊水晶里都封存著不同時代的畫面,云逸震驚地發現最古老的那塊水晶里,赫然是穿明代道袍的自己正在與凌雪對飲。而最新的一塊水晶中,饕餮面具人正從八卦鏡背面剝離出粘稠的黑影。
"守鏡人的記憶庫。"凌雪劍尖輕點水面,所有水晶同時震顫,"你現在看到的,是歷代'云逸'留下的..."
話音未落,九道黑氣從湖底裂隙竄出。饕餮面具人踏著魔氣降臨,這次他摘下了面具——露出的面容竟與八卦鏡背面的浮雕一模一樣!云逸懷中的古鏡自動飛向半空,鏡面射出光柱將黑影定在原地。
"果然是你。"面具人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三百年前用八卦鏡封印我的云家小兒。"他突然伸手抓向湖底水晶,"把太虛鑒交出來!否則我讓這些記憶永遠破碎!"
凌雪的劍招比思維更快。聽雪劍法第七式"玉壺光轉"出手時,現世正在降下冰雹。云逸看到她的劍鋒穿過星圖缺口,竟同時出現在湖面與古董店的八卦鏡里。面具人慘叫一聲,左臂被劍氣斬落,斷肢化作黑煙消散。
"沒用的。"面具人獰笑著重組身形,"血契已成,只要八卦鏡還在現世..."他突然撲向云逸,殘存的右手直取心口,"你的身體正好當容器!"
千鈞一發之際,兩個云逸的倒影突然實體化。現代裝的他舉起星晷儀,古裝的他揮出青玉短劍,兩面鏡子同時迸發耀目光芒。魔氣被凈化的嘶響中,云逸聽到鏡中劍修的聲音在腦海回蕩:"記住,血契的代價是..."
世界突然陷入絕對寂靜。等云逸再度恢復視覺時,發現自己站在古董店中央。八卦鏡躺在地上,背面多出一道新鮮裂痕。凌雪的身影正在鏡中漸漸淡去,她最后的口型分明在說:"雙月同天時,不要照鏡子。"
手機突然瘋狂震動。云逸解鎖屏幕,看到相冊里自動生成了一段視頻:血月下的鏡湖邊,九個水晶同時爆裂,釋放出七道與自己相貌相同的光影。而視頻最后一幀定格在八卦鏡特寫——裂縫里隱約可見只猩紅的眼睛。
后頸的鎖鏈紋突然灼燒起來。云逸沖向浴室,在鏡中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倒影正緩緩舉起那柄從未見過的青玉短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