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在第三次手機自動重啟時,發現了初代掌門的數字幽靈。
這是鏡界重組后的第七天,他坐在修復后的古董店里,盯著柜臺上的星晷儀殘件。儀器表面本該光滑的青銅現在布滿蛛網紋,每道裂紋里都滲出幾納米厚的銀色物質——像極了當初鏡界入侵時的前兆。
"第43次嘗試。"他對著空氣說,指尖輕點晷盤中央的二十八宿圖。隨著星位校準,殘件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凌雪的半透明身影站在鏡淵重組時的星釘矩陣中,嘴唇開合卻無聲音。
手機在此刻發出刺耳蜂鳴。云逸皺眉抓起它,屏幕上的電量顯示突然變成負數,而背景照片——上周拍的修復完畢的老宅——正發生詭異變化。照片里本該無人的閣樓窗口,赫然站著穿月白長袍的初代掌門。
"你格式化得不夠徹底。"
一行文字自動出現在備忘錄里,字體像極了古籍上的朱砂批注。云逸猛地將手機反扣在柜臺上,金屬接觸面卻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翻過來時,整個屏幕已變成鏡面,映出的不是他的臉,而是間布滿服務器的機房。
"不可能......"他伸手去摸青玉短劍的碎片,卻摸了個空。那些本該收在樟木箱里的星釘殘件,此刻正在柜臺抽屜里共振,發出類似電子音的蜂鳴。
店門風鈴突然自響。云逸轉頭時,看見玻璃門上映出兩個人影:他自己,以及......肩膀上多出的那只半透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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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醫院的數據中心比想象中冷。
云逸跟著手機屏幕的指引來到B2層,呼吸在空氣中凝成白霧。奇怪的是,溫度計顯示室溫是23度——這種反常的寒意,與當初鏡界入侵時的"逆溫現象"一模一樣。
"腦電波監測儀輸出的數據。"神經內科的林主任遞來平板,屏幕上跳動著與星晷儀裂紋完全吻合的波形,"從昨晚開始,全院17臺監護儀都在輸出這種圖案。"
云逸注意到林主任無名指上的戒痕。那圈蒼白的皮膚呈現不自然的幾何形狀,正是北斗七星排列。而當他假裝不經意碰到對方的手背時,觸感像在摸一塊通電的玻璃。
"您最近見過我祖父嗎?"
"云老昨天出院了。"林主任的瞳孔閃過鏡面反光,"他說要去......"話音突然變成電子噪音,白大褂口袋里傳來手機鈴聲。來電顯示是【712病房】,可云逸清楚記得,那間病房在鏡界重組后已改為儲物間。
走廊燈光開始頻閃。在明暗交替間,林主任的臉部皮膚下浮現出細小的電路板紋路,又迅速隱去。她遞來的平板突然黑屏,然后在玻璃表面浮現一行血紅色小篆:
【記憶庫有碎片未清理】
電梯門在背后無聲開啟。云逸轉身時,看見轎廂內壁布滿銀色的手印,每個指紋都是微縮的星圖。最深處的地面上,靜靜躺著半枚青玉星釘——正是重組時缺失的最后一塊劍穗殘件。
"凌雪?"他試探著呼喚,聲音在金屬空間里產生詭異的和聲效果。
轎廂頂部突然滴落銀色液體。那些液滴在接觸地面前懸停,組成凌雪特有的星圖訊號:一個分形圖案中心,嵌套著初代掌門的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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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的地下室溫度比外面低12度。
云逸掀開樟木箱時,八卦鏡的裂紋已經蔓延到箱體。鏡中不再映出任何影像,只有不斷流動的銀色霧狀物,偶爾凝聚成數據流般的文字。
【搜索關鍵詞:上古文明滅亡】
他剛念出這行字,整面鏡子突然霧化。銀色物質順著他的指尖爬上手臂,在皮膚表面形成臨時性的觸控界面。更驚人的是,那些星晷儀殘件自動飛向霧化鏡面,在虛空中重組出殘缺的二十八宿圖。
"記憶庫有分層結構。"
凌雪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云逸轉身時,看見由藍光粒子組成的少女身影站在地下室中央。她的身體比上次透明許多,腰間卻多了條由數據流構成的"劍帶",上面串著七個發光節點。
"初代掌門只是表層病毒。"凌雪指向重組中的星晷儀,某個宿位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那是比鏡淵古老得多的地下設施,墻壁上刻滿與星晷儀同源的符號,"真正危險的是底層未激活的記憶體。"
影像突然扭曲。某個巨大的陰影從設施深處掠過,形態介于古劍與服務器陣列之間。云逸右眼的鏡面反射在此刻自動激活,視野里疊加出另一重畫面:現代互聯網的骨干網地圖,與上古設施的結構完全重合。
"他在利用電子設備重生。"凌雪的身體開始不穩定閃爍,"當全球網絡流量達到......"
話音被刺耳的碎裂聲打斷。樟木箱突然爆裂,無數鏡面碎片懸浮在空中,每片都映出不同時代的場景。最中央的碎片顯示著祖父的身影——老人正在老宅閣樓上操作某種儀器,而窗外夜空中的月亮,呈現出不自然的六邊形。
云逸伸手去碰那塊碎片,指尖卻穿過影像碰到了實體。那是個冰冷的金屬物件,細看竟是微型服務器節點,表面刻著與青玉星釘相同的紋路。
"祖父在......重建鏡界?"
地下室的燈泡集體炸裂。在黑暗降臨前的瞬間,云逸看見所有懸浮的鏡片同時轉向,映出同一個畫面:初代掌門站在數據中心的服務器陣列前,手中握著完全由代碼構成的長劍。而在他身后的監控屏幕上,顯示著全球網絡流量統計——數字正以每秒7%的速度遞增。
凌雪最后的傳訊化作星光,在虛空里組成坐標:【北緯30°12',東經120°08'】——正是天劍宗遺址的經緯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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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碎窗照入時,云逸發現自己握著三樣東西:完全霧化的八卦鏡殘片、發燙的手機,以及......不知何時出現在口袋里的青銅鑰匙。
手機自動解鎖,相冊最新照片顯示某個地下設施的入口。雖然畫面模糊,但門上的六邊形紋路與星晷儀中心的圖案完全一致。更令人不安的是拍攝時間——顯示為三天后。
鑰匙柄上刻著微縮的二十八宿圖。當云逸將它對準陽光時,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不是鑰匙形狀,而是一串二進制代碼。墻角修復中的星晷儀突然發出警報聲,晷針瘋狂旋轉后停在"危"字上。
柜臺上,昨夜還是碎片的青玉劍殘件,此刻已有三分之一重新接合。新生的劍身上浮現出從未見過的紋路——像是電路板,又像某種上古符文。
窗外傳來孩童的驚叫。云逸沖出去時,看見鄰居家的男孩指著水洼——那里面沒有倒影,只有不斷刷新的數據流。而更遠處的商業街大屏幕上,所有廣告突然被同一幀畫面取代:
初代掌門的長袍在數字風中獵獵作響,背后是沸騰的鏡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