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肆領著舒禾挨個認人,他指了指花襯衫:“白廣志,喊他大鵝就行。”
舒禾想起他剛剛嘎嘎的嗓門,這外號還挺貼切的。
大鵝咧嘴一笑對著舒禾恭恭敬敬道了聲:“老姑。”
聽了這話,她慌忙拽了拽張肆衣角:“不是說別叫這個了嗎?”
大鵝瞬間瞪圓眼睛,轉頭質問張肆:“合著哥們你耍我呢?”
張肆嘴角勾起壞笑,眼里藏不住戲謔。
舒禾被這玩笑弄得局促,趕緊打圓場:“沒沒沒,論輩分還真能扯上關系,不過都多少代了,以后各論各的,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她有時不適應他們鬧著玩的態度,那語氣讓人分不清是不是真生氣了。
頓了頓,試探著問:“那我叫你,鵝哥?”
張肆本來喝著水,“噗嗤”笑出聲,差點嗆著。
神踏馬鵝哥。
倒是大鵝本人一點也沒覺得羞恥,被眼前軟綿綿的小美人叫了一聲哥,心都要化了。
色從膽邊生地湊到張肆耳邊小聲問了一句:“兄弟,介意我當你姑父嗎?”
張肆笑意瞬間凝固,冷著臉吐出倆字:“介意。”
走到收銀臺前,張肆指了指戴黑棒球帽的男人:“鄭豪,豪哥。”
舒禾小心地打了聲招呼,想起自己最開始被他拒絕的情景,感覺這個人挺不好接觸的。
鄭豪抬起眼,面無表情點點頭就算應下。
張肆瞇著眼睛看了鄭豪許久,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介紹過人以后,張肆又帶她熟悉了下環境,隨后三人進了辦公區。
舒禾規規矩矩坐在角落,聽著張肆和大鵝插科打諢,根本插不上話。
倆人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密閉空間里煙霧繚繞,舒禾雖不討厭煙味,卻也被嗆得直皺鼻子。
張肆瞥見她的小動作,沒聲張,默默掐滅煙頭。
大鵝還在一邊喋喋不休:“晚上再到軒丫頭那喝點啊?”
昨天去順子那喝,今天到軒丫頭那喝,這很合理。
張肆面不改色,驢唇不對馬嘴來了一句:“煙掐了,我這兩天嗓子疼,聞不得煙味。”
大鵝看著他煙灰缸里堆積如山的煙蒂,不理解,但是照做了。
突然轉頭看向舒禾:“帶上小禾妹妹一起唄?”
張肆不假思索:“她不喝酒。”
冷不丁被點到名字的舒禾:誰說我不喝酒???
怎么還替人做決定呢???
但也沒反駁。
她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軒丫頭是誰,但是心底卻生起一股酸澀。
什么叫再去喝點?他昨天一夜未歸,也是在她家嗎?
舒禾猛地站起身,聲音沉悶:“我去外面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
張肆喊住她:“你坐著就行,今天用不上你。”
舒禾頭也沒回:“我!就!去!”
說完走進大廳,又是擺球又是打掃衛生的,倒是勤快得很。
張肆總覺得她好像生氣了,卻想不通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自己好懸(差點)要給她當祖宗供起來了。
對外人唯唯諾諾,對他倒是挑三揀四。
就會窩里橫。
罷了,反正人在眼皮子底下,由著她折騰,愛干啥干啥吧。
外頭的人別的沒聽真切,大鵝那一嗓門,倒是都知道這美女是小肆爺的老姑了。
不管她走到哪收拾桌子、擺球桿,大家都主動讓開位置,客客氣氣配合。
舒禾看著這群說話粗聲粗氣的人都這么有禮貌,心里暗自責罵自己狗眼看人低。
人不可貌相啊。
她賭氣似的悶頭干活,最后累得一屁股癱在沙發卡座上。
張肆怎么還不出來看看自己啊!!!
剛冒出這個念頭,就用力掐了下大腿:發什么神經。
這時一桌客人打完球起身離開,舒禾條件反射地想站起來收拾,結果動作太猛,眼前一黑。
這才想起自己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準確地說,她從來到盤縣,就吃了王鳳蘭那一頓火鍋和張肆的一塊雪糕。
從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慣了,新環境帶來的緊張感讓她保持緊繃,也沒覺得餓。此刻低血糖一犯,整個人直接撐不住。
她顫巍巍地指向角落的檸檬水,嘴唇翕動著想喊:“給我甜水!我要甜水!”
喉嚨卻像被棉花堵住,話沒說出口就直直栽倒。
周圍人看著她絲滑倒地的動作,嚇得不輕,扯開嗓子喊著:“小肆爺哇!!!你老姑撅過去啦!!!”
張肆聽見喊聲,心臟猛地懸到嗓子眼,沖出來看到癱在地上的舒禾,二話不說將人攔腰抱起就往外跑。
身軀入懷的瞬間,他腦子里突然閃過荒唐念頭:女孩子都這么輕、這么軟嗎?感覺她渾身都香香的。
艸,我是個變態嗎?
盤縣醫院不少醫護人員都是憑關系進去的,有的甚至沒學過醫,翻了幾篇書就上崗了,小病治不好,大病不會治。效率還沒診所高。
張肆抱著舒禾直奔最近的診所,短短幾百米路,跑比上車快。
大夫抽完血、掛上葡萄糖,意味深長地瞥他一眼:“沒啥大事,就是低血糖餓的。你也不看著點你媳婦兒,都瘦成這樣了還減肥?”
張肆這才后知后覺,自己確實從沒問過舒禾吃沒吃飯,只能含糊應了聲,安靜地守在她旁邊。
沒過多久,舒禾悠悠轉醒,眼神懵懂地打量四周。
張肆又急又氣:“不吃飯等餓死呢!還得讓人喂嘴邊才行嗎?”
剛睜眼就挨罵,舒禾眼眶瞬間紅了,可瞥見他額角未干的汗珠,知道自己又給人添麻煩了,眼淚憋了回去,溫吞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吃飯的,我忘了。”
說完又覺得自己好蠢,怎么會有人忘了吃飯?
診所大夫輕咳一聲,對著張肆語帶調侃:“小伙兒說話挺沖啊——”
背后的寓意不言而喻。
在東北,要是有男人能給媳婦孩子餓暈過去,那是指定得上飯桌讓人戳脊梁骨的。
他強壓下火氣,等舒禾輸完液,又開車送她回住處。就在舒禾要上樓時,張肆突然鎖了車門跟上來,一把拽住她手腕。
“先別上去。”
舒禾感受到手腕上溫熱的觸感,鼻尖都是他身上的皂角和煙草味,說話竟然結巴了一下:“那,那去哪啊?”
張肆都快被她氣笑了:“吃飯啊!又他|媽|忘了?貴人多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