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為難
沈聽肆的耐心因為秦朝朝的一句話,幾乎消失殆盡。
他今天已經(jīng)很累了,還來看望她,分明已經(jīng)拿出了足夠的誠意。
朝朝已經(jīng)理解他五年多了,為什么不能再體諒體諒他?
朝朝受了委屈,難道他就沒有委屈嗎?
他的委屈又向誰說?
半晌,他嘆了口氣,眼神逐漸冷下來:
“別耍性子了,離開我你能去哪?”
秦朝朝不甚在意地開口:
“我可以回到我的小院,你若是愿意就給我點銀子,不愿意我就繼續(xù)采菇刺繡。”
“從前沒有你,我一樣活得很好。”
沈聽肆的心里沒來由地升起一股煩躁,他皺起眉,聲音中終于染上幾分慍怒:
“從前那種日子有什么好?成日里吃糠咽菜,哪里比得上在宮里?”
“朝朝,我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可我體諒你,你就不能體諒我么?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秦朝朝在心里嘆了口氣。
話不投機半句多,今日她算是體會到了。
從前就算是吃糠咽菜,也比現(xiàn)在寄人籬下處處受委屈強。
等白瑤后日進了宮,難道她會有好日子?
許久,她閉了閉眼,壓住心底里那股酸澀的情緒:
“你既覺得我無理取鬧,那放我出宮不是更好?咱們緣分已盡,放手對彼此都好!”
沈聽肆呼吸一沉,面上閃過一絲失望:
“從前他們都說你身份卑微,不該入宮為妃,我還替你不平。”
“如今覺得,你確實比不上白瑤。”
“她縱使囂張跋扈,可好歹性子直率,不像你,任性妄為!”
秦朝朝臉上的表情一絲絲收起,就連眸間的情緒也掩去了,她定定地望著沈聽肆,等著他說下去。
沈聽肆猶豫了一瞬,終究還是道:
“就算是日后白瑤被貶黜,你這樣的品行也不能為后!”
“秦朝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著,他扭頭奪門而出。
秦朝朝一直看著門口,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才從懷中掏出那兩張換命符。
或許,有一個人真的會心甘情愿地跟她靈魂互換。
畢竟那個人什么都有了,唯獨沒有沈聽肆的真心。
只要能夠離開沈聽肆,她不在乎成為自己討厭的人。
重新將換命符收入懷中,秦朝朝閉上了眼,心緒卻逐漸跳躍。
白瑤,你會同意嗎?
——
第三日,白瑤入宮了。
她與秦朝朝同一日獲封,一個皇后,一個秦妃。
作為妃子,秦朝朝是要向皇后請安的。
她看著沈聽肆和白瑤一同坐在高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笨拙地行禮:
“參見皇上,參見皇后。”
沈聽肆惦記著秦朝朝腿上有傷,剛要開口讓她起來,又想起前日他們大吵一架,便沒有說話,移開了視線。
白瑤撫了撫鬢角的鳳釵,淡淡道:
“跪姿不對,看來是教你規(guī)矩的人不用心。”
“那你便給本宮現(xiàn)場學(xué),什么時候?qū)W會什么時候再落座。”
這明晃晃的挑釁,故意地為難,秦朝朝自然明白。
于是她重新站起身,再次行禮,跪了下去。
“參見皇上,參見皇后。”
白瑤還是不滿意,漫不經(jīng)心道:
“重來。”
春桃站在秦朝朝身后,擔(dān)憂地看向她的膝蓋,隨后又求助地看向皇上,忍不住開口:
“啟稟皇上,娘娘膝蓋的傷還未好全,只怕......”
“放肆!”
白瑤高喝一聲打斷了春桃的話:
“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掌嘴!”
春桃撲通一聲跪倒,立馬有個大丫鬟圍上來,抬手就要打。
秦朝朝一把將她的手抓住,話卻是對著白瑤說的:
“皇后娘娘叫我跪我跪就是了,春桃,下去。”
春桃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起身退下去。
白瑤倒是沒攔,只是抓著沈聽肆的袖子撒嬌:
“皇上,你看她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說我苛責(zé)!我罰她,你不生氣吧?”
沈聽肆掃了秦朝朝一眼,后者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他當(dāng)即皺起眉,覺得秦朝朝這個性子也該磨一磨了。
到底是要在宮里生活一輩子的,宮里和王府不一樣,不懂規(guī)矩總會落人話柄。
于是他便聲音涼涼道:
“皇后教訓(xùn)嬪妃乃是職責(zé)所在,朕不會生氣。”
說著,他看向秦朝朝:
“皇后叫你跪,你便跪吧。”
秦朝朝的心“咚”的一聲沉入谷底。
不過她沒有猶豫,當(dāng)即跪了下去。
誰知白瑤還是不滿意。
“再來!”
秦朝朝忍著膝蓋的疼起身,再次跪下去:
“參見皇上,參見皇后。”
“再來!”
“參見皇上,參見皇后。”
“再來!”
“......”
就這樣,秦朝朝站起跪下,跪下站起,整整一上午。
到最后,她膝蓋處的傷口已經(jīng)重新崩開,溢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裙,整個人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白瑤百無聊賴地吃著葡萄,時不時還給沈聽肆喂一顆。
沈聽肆不吃,她便撒著嬌不依,白皙的手指抵著葡萄喂到沈聽肆口中。
然后得意挑釁地看秦朝朝一眼。
秦朝朝早就有了心理準(zhǔn)備,知道白瑤今日一定會為難自己。
可是看著她和沈聽肆親密,后者對自己膝蓋上的傷無動于衷,她的心臟還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她攥緊了手指,聲音虛弱道:
“皇后娘娘,嬪妾的傷口崩開了,可否容嬪妾先去換藥。”
白瑤眉頭一擰,不高興起來:
“這點小傷算得了什么?聽說你在認識皇上之前是采菇為生,肯定受過不少苦,難道跪一會還能要了命不成?”
沈聽肆眸色一暗,心中掠過不忍,剛要開口,便聽秦朝朝反駁道:
“認識皇上之前我根本就沒受過苦,我所有的苦都是你們給我的!”
秦朝朝頭發(fā)凌亂,額頭全是冷汗,偏下頜崩成一條直線,倔強又隱忍。
看得沈聽肆心中一動,呼吸亂了一拍。
白瑤猛地站起身,眼中的刻薄藏都不藏了:
“全皇宮都知道宮里只有兩個真正的主子,就是本宮和皇上,縱使你今天身在妃位,也只是個奴才,竟敢這么對我說話!”
“你給我過來!”
秦朝朝心中一強撐的堅強不覺塌了方,眼淚不爭氣地在眼圈里打轉(zhuǎn),只能低頭強忍才不至于翻涌而出。
她挪動步子,忍著膝蓋的痛走到白瑤跟前。
“啪!”
白瑤狠狠的一個耳光扇在她臉上,因為指甲長,更是用了力,秦朝朝的臉頰立馬被劃出一道血痕。
她偏過頭去,臉上火辣辣的疼。
白瑤還不滿意,抬起手,第二個巴掌就要落在秦朝朝臉上。
“夠了。”
沈聽肆一把抓住白瑤的手。
秦朝朝聽見他的聲音,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白瑤擰眉看向沈聽肆,手腕用力掙脫了一會還是沒有掙脫出來。
看著他心疼地望著秦朝朝,白瑤低聲威脅道:
“怎么,皇上難道要因為一個市井村婦為難我?”
沈聽肆眸色一沉,收回視線。
緩緩道:
“秦妃不聽話,拉下去禁足宮中,阿瑤,別打疼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