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剎殘垣之間,陳一寧與聶夢瑤并肩站著。
斷壁殘瓦上掛著幾縷藤蔓,在月光下晃得像是吊死鬼的長舌。
那道窺視的氣息已經(jīng)沒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可陳一寧還是沒松勁,他低頭看了眼懷里的人——聶夢瑤臉色蒼白,卻在月光下泛著一層奇異的柔光,像是某種不沾煙火的瓷器,又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月亮。
“你真沒事了?”他問。
聶夢瑤笑了,眼神里透著股子熟稔的狡黠:“恩公這是擔(dān)心我?”
她聲音輕軟,像春風(fēng)拂過柳條,卻又帶著勾人的味道,像是故意往人心尖上戳。
陳一寧心頭一顫,剛要開口,忽然一陣幽香撲鼻而來,清冽中夾雜著一絲甜膩,像是墳頭開的花。
眼前一花,意識便有些恍惚。
再回神時,已在另一重天地。
四周是一片虛幻的桃林,花瓣紛飛如雪,落在身上竟有實感,柔軟而冰冷。
遠(yuǎn)處傳來琴音,悠悠蕩蕩,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來。
他回頭,看見聶夢瑤坐在石亭之上,披著薄紗,手指輕撥琴弦,眼波流轉(zhuǎn)間盡是風(fēng)情。
“這是……幽冥幻境?”陳一寧心頭一震。
聶夢瑤輕輕一笑:“恩公別慌,只是我想多陪你一會。”
她的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像是刀刃貼著脖子滑過去,疼都來不及喊。
陳一寧明知不對,卻掙不開這幻境,反而被她的情緒裹挾,心中升起一股說不清的情愫——憐、惜、恨、悔,全攪在了一起。
那一夜,他們在幻境中相依相偎,共度良辰。
晨曦初現(xiàn),陳一寧醒來時仍躺在斷壁之下,身邊空無一人,唯有一縷幽香縈繞鼻尖,像夢里殘留的一口氣。
他怔然半晌,不知昨夜是真是幻,只有掌心那片桃花瓣提醒他——那段情緣,確實發(fā)生過。
此后數(shù)日,聶夢瑤化形相伴,身形靈動,舉止溫婉。
雖為鬼體,卻比活人還鮮活幾分。
她指點江南秘境異象,屢次助陳一寧避過危機。
而陳一寧因血脈未醒,修為受損,精神萎靡,旁人都以為是他練功太狠。
唯有憐清月看出端倪——她發(fā)現(xiàn)陳一寧眉宇間多了幾分柔情,那是藏不住的心事。
然而,人鬼之情終難長久。
某夜,聶夢瑤神色黯然,望向天空喃喃道:“時辰到了……執(zhí)念將消,輪回將啟。”
陳一寧大驚:“你要轉(zhuǎn)世?”
她搖頭,眼中滿是不舍:“我不該留在世上,能多看你幾天,已是天恩。夢瑤此生,得遇恩公,無憾。”
話音落下,身影漸淡,最終化作點點星光,隨風(fēng)而去。
陳一寧站在原地,久久未語。
閉關(guān)數(shù)日后,他重新出山,鏟除黑市,斬殺妖魔,名聲大噪,引來無數(shù)挑戰(zhàn)。
但他未曾動搖,一次次活下來,修為也在這等生死邊緣悄然提升。
就在此時,一封來自少林的密報打破了平靜:
“墮仙殘魂現(xiàn)身,疑似九霄舊敵,請速赴嵩山商議對策。”
陳一寧皺眉。
墮仙殘魂……難道與林疏雪有關(guān)?
系云子的聲音在他識海響起:“少林藏有天機,不可錯過。”
正欲召集眾人出發(fā),一行黑衣亡命之徒已擋在路上。
他們手持冥火戰(zhàn)刃,氣息詭異,不是尋常修士。
“幽冥殿的人。”陸驚鴻冷冷道,“看來,有人盯上我們了。”
血雨腥風(fēng)中,陳一寧揮劍迎敵,目光如炬。
他心里明白,這場風(fēng)波才剛開始。
而前方,便是少林山門。
究竟藏著怎樣的天機?
他不知道。
但這一次,他決定親手揭開真相。
望著那扇緊閉的古銅大門,斑駁符文在晨曦下若隱若現(xiàn),仿佛封印著什么古老的秘密。
山風(fēng)吹過,吹散了他心頭最后一縷幽香——聶夢瑤的氣息已然消散,可那一夜的情景,卻像刻進骨子里一般,揮之不去。
憐清月站在他身后,神情冷漠,眼中卻藏著擔(dān)憂。
她察覺到陳一寧自幽冥幻境歸來后,變得愈發(fā)沉穩(wěn),甚至多了一分不屬于他的滄桑。
“你真要去?”陸驚鴻背負(fù)長劍,語氣中帶著遲疑,“少林從不摻和仙宮爭斗,這次主動傳訊,恐怕另有玄機。”
陳一寧點頭,腳步堅定地踏上石階,每一步都踩在命運的齒輪上,推動著他走向未知。
隨著距離山門越來越近,他敏銳地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窺視從寺內(nèi)傳來。
那不是敵意,更像是……等待。
是誰在等他?
踏入山門那一刻,天地仿佛靜了一瞬。
鐘聲未響,香火冷清,整座少林寺竟空無一人。
憐清月眉頭微蹙:“不對勁。”
陸驚鴻冷笑:“佛門凈土,也有這般死寂。”
陳一寧沒有說話,只是一步步向前走去。
而他,正一步步走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