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風忽然止住了,像是天地都屏住了呼吸。
空氣仿佛凝固,連遠處山林間鳥雀的啼鳴都聽不見了。
那名灰袍老僧立在慕容云歸身旁,神情淡然,目光卻如刀鋒般凌厲。
他緩緩收回搭在慕容肩頭的手掌,衣袖輕動,便有一股若有若無的佛氣彌漫開來——那氣息如同晨鐘暮鼓,帶著某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卻又隱隱透出威壓,令人不敢靠近。
段清遠見狀,心中一緊,猛地踏前一步,手中長劍挽起一道寒光,直取老僧胸口,意欲救下慕容云歸!
“段某不愿與諸位爭斗,但今日之事,若由你等定論,慕容兄必死無疑!”
話音未落,劍光已至!
然而——
那老僧眼皮都沒抬,左手輕輕一揮,掌心泛起一圈金芒,竟在空中凝成一只半透明的掌影,直接迎上段清遠的劍鋒。
一聲悶響,夾雜著金屬相撞的嗡鳴,段清遠整個人被震得倒飛而出,重重摔落在地,塵土飛揚,碎石四濺。
他嘴角溢血,臉色蒼白如紙,掌心還殘留著方才交擊時那股灼熱的余勁。
眾人皆驚!
那不是普通的掌法……而是少林絕學之一,破空掌!
灰袍老僧終于抬起頭,緩緩揭下兜帽。
露出一張滄桑卻威嚴的臉,眉宇間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穩與壓迫感。
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能洞穿人心,讓人不自覺低下頭去。
“是他!”陳一寧眼中精光一閃,幾乎脫口而出,“慕容天行!”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少林藏經閣長老?不是早已失蹤多年?怎會出現在江南秘境?”
“傳聞他因反對玄慈方丈決策,憤而離開少林,自此再無音訊……沒想到今日竟現身于此!”
慕容天行目光如炬,掃視四周,最后落在陳一寧身上,微微頷首,似有幾分認可之意。
然而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又一道身影從虛空中緩步走出。
那人一身黑袍,氣息陰冷中卻帶著一絲禪意,左臉半遮黑巾,右眼卻清澈如水,像是佛門弟子,卻又透著邪異之氣。
腳步輕無聲息,仿佛踏在空氣中,每一步都帶著詭異的節奏。
蕭青山。
昔日天龍寺護法,如今墮入魔道,卻依舊保有佛心之人。
他走到場中,擋在蕭斷狂浪身前,聲音低沉:“諸位,殺戮已多,何必再添血腥?”
陳一寧眼神微瞇,心頭警惕更甚。
此人雖曾為魔,但其修為深不可測,且性格詭異難測,行事常不循常理。
正思索間,忽聽身后一陣騷亂。
莊守義趁亂欲逃!
“想走?”憐清月冷笑一聲,身形如煙掠出,雙手翻飛之間,空氣中浮現出一朵妖艷紅花幻影,輕輕一引,莊守義便如同被無形之力牽引,腳步一頓,身形猛地向后倒飛而去。
“移花接玉!”有人驚呼。
憐清月素手輕揚,一指點出,紅光乍現,莊守義慘叫一聲,胸膛炸裂,鮮血四濺,當場斃命!
場面頓時寂靜如死,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眾人的鼻腔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幾人甚至忍不住干嘔。
陳一寧緩步上前,語氣森寒:“此人勾結幽冥殿,意圖打敗仙道秩序,證據確鑿,當眾處決,以儆效尤。”
眾人面面相覷,盡管有不少人心生怒意,卻無人敢出聲質疑。
他們已經意識到,陳一寧不只是一個錦衣執法百戶,更像是一個掌控局勢的存在。
“陸驚鴻。”陳一寧忽然開口。
人群中,一道青衫身影緩緩走出,手中拎著一人,正是全明鏡。
此人原是玄機閣叛徒,曾多次潛入九霄仙宮,參與刺殺仙主、盜取秘卷等重大案件,極為危險。
陸驚鴻將全明鏡扔在地上,冷冷道:“抓到的時候,他正準備混進人群逃跑。”
陳一寧俯視全明鏡,目光如刀:“你自己說吧,所犯罪行是否屬實?”
全明鏡渾身顫抖,臉色慘白,卻仍強撐鎮定:“我……我可以為九霄效力,為何要殺我?”
“因為你的話,沒人信。”陳一寧淡淡道。
隨即揮手,一名燕云衛上前,拔刀斬下。
人頭落地,血灑當場。
玄機閣殘余勢力咬牙切齒,卻無人敢動。
這一幕仿佛被時間凍結,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般的血腥味,連陽光都顯得格外刺眼。
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陳一寧不僅有能力,更有雷霆手段。
他不是來調解紛爭的,他是來定規矩的。
場面壓抑到了極點,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就在此時,慕容天行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卻清晰可聞:“貧僧今日現身,并非為了偏袒誰,只是不忍看到因果糾纏,再度釀成大禍。”
陳一寧目光一凝,緩緩抬頭:“大師此言何意?”
慕容天行沒有回答,只是看向遠處一處高臺。
那里,一名身披袈裟的老僧靜靜站立,面容安詳,目光深遠。
玄慈方丈!
九霄仙宮供奉的佛門領袖,少林現任方丈,正道中人的精神象征!
陳一寧心頭一震,識海中的系云子再次嗡鳴:
【任務進度:已獲取線索碎片2/3】
與此同時,他仿佛感應到某種命運的牽扯,目光不由自主地鎖定了玄慈方丈。
那一瞬間,記憶深處仿佛閃過一道閃電,某個塵封的畫面浮現在腦海——
雁門關外,風雪漫天,一位嬰孩被遺棄于雪地之中……
是誰?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畫面?
陳一寧心頭驟然一緊。
他終于明白了什么。
原來這一切,不僅僅是權謀之爭,更是一場跨越數十年的宿命對決。
他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玄慈方丈,雁門關舊案,您是否該有個交代?”
玄慈方丈緩緩閉上雙目,面色沉靜如水,仿佛外界的喧囂與他毫無關系。
然而那垂落于袈裟下的指尖,卻微微顫動了一下。
陳一寧步步逼近,語氣冷峻:“雁門關外,風雪之夜,血染黃沙,三名修士圍殺一對母子,其中一人,便是你玄慈。”
“什么?玄慈方丈曾參與當年的雁門舊案?”
“不可能!他是正道佛首,怎會犯下如此大罪?”
“難道……當年那位遺孤的母親,并非邪修?”
段清遠掙扎起身,眼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慕容云歸神色復雜,似有所思;而蕭青山站在原地,目光深深凝視著玄慈,嘴唇緊抿,未發一言。
玄慈終于開口,聲音低緩而沉重:“阿彌陀佛,往事如煙,施主何必執著?”
“執著?”陳一寧冷笑,“若當年死的是你親子,你會不會放下這段‘往事’?你說佛法慈悲,可否告訴我,那些冤魂又該向誰求慈悲?”
玄慈眼角微顫,眉宇間浮現出一絲難掩的痛楚。
“我知你心中有恨。”玄慈輕嘆,“但因果輪回,皆由天定,老衲所做之事,亦是為了天下蒼生。”
“為了蒼生?”陳一寧眼神凌厲如劍,“那你可曾問過那位母親,是否愿意為所謂的‘蒼生’犧牲?你可知她臨終前抱著孩子,在風雪中喊出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
場中一片死寂。
玄慈沉默良久,終是緩緩睜開雙眼,目光落在陳一寧身上,竟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凝重:“……她說什么?”
陳一寧一字一句道:“她說——‘你們終將為此付出代價’。”
此話如同驚雷炸響,震動人心。
玄慈方丈身形微晃,似被某種不可言說的情緒擊中。
而慕容天行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她說過這句話……我一直記得。”
眾人齊齊轉頭看向他。
這位曾經少林藏經閣長老,此刻神情復雜,似乎也被勾起了塵封的記憶。
“那晚,我不是參與者,卻是見證者。”慕容天行緩緩道,“我只是站在遠處看著一切發生,卻沒有阻止。”
他頓了頓,聲音漸低:“這是我一生最大的悔。”
蕭青山也終于開口:“我是執行者之一……但我后悔了。那女子瀕死之際,用盡最后力氣護住嬰兒,那一幕,讓我至今無法安眠。”
三人話語落下,猶如一塊巨石墜入湖心,激起層層漣漪。
陳一寧靜靜看著他們,眼底翻涌著情緒,卻又極力壓抑。
他緩緩抬頭,環顧四周,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修士,語氣森然:“今日,我非為復仇而來,只為真相。”
隨即,他轉身下令:
“傳令下去,命錦衣衛即刻布下天機陣圖,將我在江南秘境中所查得的所有線索,公之于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