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桂月：“既然你愿意洗，地上堆的那些衣服都是你爸穿過的，洗干凈之后想留下的你們挑一挑，不想留下的直接送人。”
剛才翻箱倒柜，桂月才發現，除了身上這套勞動布的舊衣服，就只剩下那套單位里發的工裝，工裝上面也是補丁摞補丁，洗的發白幾乎看不出本色。
而地上堆著的那七八套體面的衣服，雖然都是藏藍色，卻全都是趙大山的衣服。
桂月捶胸：前世，過的那叫什么日子？
“那些衣服洗完可以給你半根麻花?！惫鹪铝嘀伎诖?，整理整理額前的發絲，叫上春草和狗蛋，三人出門。
二十多分鐘之后，派出所。
桂月找到管理戶籍的公安同志，先把趙大山的戶籍注銷，然后給丑丫改名字。
這年月戶口本都是手寫的。
看著民警在戶口本上落下三個大字，桂月點點頭。
“趙寶珠，這個名字不錯。”
她的女兒往后由她來疼！要如珍如寶！
“往后，丑丫就叫趙寶珠！”
狗蛋：……原本以為建業這個名字很好聽，現在他媽竟然給小妹改了名字。
就有點羨慕。
三人從派出所出來，直奔鋼鐵廠附屬一小。
鋼鐵廠有三所附屬小學，教學成績在縣里排在前列，第一附屬小學，年年排在縣里第一。
桂月來到教師辦公室，一眼看見坐在最外面的一位年輕女教師。
笑著迎上去，直接喊：“表妹，原來你在這里，讓我好找?！?/p>
春草：她怎么就沒記得她媽還有這么一個表妹。
王慧芬看著陌生的面孔，有點懵。
“表妹，我是你表姑家的大姐呀，我們倆上次見面也是那誰家辦喜事的那天……”
一分鐘后，王慧芬熱情地拉著桂月的手。
一口一個大表姐叫著，然后讓桂月坐到自己的工位上，還倒了杯熱水。
“慧芬妹子……”
桂月一眼看見桌面上的優秀班主任證書，叫出了王慧芬的名字。
“我也不跟你繞彎子，我家的小丫頭今年十二歲了，要到第一小學念書。按規定，符合要求?！?/p>
王慧芬推開桂月遞上來的兩份工作證，“表姐，符合規定，那就沒問題。你等著，我去辦手續。”
春草：他爸在的時候，也只有趙春嬌一人在附屬小學讀書，就因為鋼鐵廠的三所附屬小學教學質量排在縣里前三，想讓孩子到這里來讀書的人都擠破了頭。
她媽幾句話，就能解決？
十分鐘后，王慧芬果然苦著臉抱歉地回來。
丑丫之前沒上過小學，直接進入四年級根本不允許，而且教導主任給出的答復是，四年級現在已經沒有了插班生名額，說讓他們去第二小學。
春草：怎么樣，被踢皮球了吧。
王慧芬也覺著實在不過意，便出主意。
“表姐，要不您去縣立小學問問？”
桂月把剛才翻看的校際運動會的程序表，放回到桌面上。
又跟坐在對面的張老師打了個招呼，還向正在批作業的劉老師比劃了一個手勢，就連坐在角落里看報紙的徐樺也放下報紙，看過來。
“行，妹子，這件事我也不能為難你，你帶我去見見校長?！?/p>
王慧芬手里的鉛筆差點掉在地上，教導主任那關都過不去，更別說校長那里了。
再說，就算是實在親戚，她也不能做出越級上報的事，她為難地直摳手指頭。
“大表姐，要不你先回去，等我慢慢問問，要是一二年級有插班生的名額……”
“不用，我們家寶珠腦子好使，學習好，她直接就能上四年級?！?/p>
聽到這話的趙春草和狗蛋，二人對視又皺眉。
他們咋不知道，十二歲還流鼻涕的趙丑丫是個聰明的？
辦公室里的氣氛有點僵。
一時間，只有劉老師批作業翻本子的聲音。
“你跟我來，我帶你去。”徐樺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折好報紙，站起來。
桂月忙迎過去，跟上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徐樺。
“徐老師，你在縣工會大會上的講話，真是讓我耳目一新……”
“三八節才過，你們這些三八紅旗手，還要到縣屬的鎮中學去演講吧……”
王慧芬看著走遠的二人，心里納悶。
工會主席徐樺兼任四年級的勞動課，平時也不咋來辦公室，她那個人平時很高冷的，今天怎么還愿意給大表姐出頭？
春草：她媽認識的人真多
狗蛋：……腦子有點跟不上，他媽剛才不是還在跟張老師聊造紙廠的事嗎？
王慧芬擔憂地道：“大表姐不知道，咱們校長是個講原則的?！?/p>
劉老師從作業本里抬頭，“也不一定，回頭你想著問問大表姐，造紙廠那邊真有特價宣紙賣嗎?！?/p>
劉老師也伸頭過來，“等下，大表姐過來，問問她肉聯廠這個月末還會不會供牛肉。”
春草：她媽這幾天都沒出過門，什么都不知道。
狗蛋：什么廠和什么廠？我好像都聽過。
三分鐘后，校長辦公室。
鋼鐵廠附屬小學的校長，是科級領導。
徐樺引見桂月之后，便直接退了出去。
見徐樺在這位老校長面前畢恭畢敬，桂月也整理了一下自己洗得發白的工裝。
辦公桌后面，正坐著一位頭發花白，年逾六旬的女教師，一身洗的發白的勞動布衣服，干凈的花襯衫系到了最上面一個扣子，腳下的千層底布鞋，也打了一個補丁。
她正在一沓信紙上寫著什么，聽見徐樺的聲音，又寫了幾個字這才抬頭。
桂月看到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時，一下子就想起前世看到的報紙。
是她！
“沒想到，劉校長，您竟然這么樸素！”
桂月的開場白讓在外面的關門的徐樺，手指微頓。
她們校長的確是很節儉的人。
“劉校長，我是棉紡廠的……要跟您談談校服的事情……”
門關到一半，徐樺愣住。
剛才不是要談孩子插班入學的事嗎？
徐樺有些后悔，自己為啥著急出來。
劉校長是個什么性子，她最清楚，剛才她之所以答應帶桂月過來，就是想讓桂月碰碰釘子。
都說人老成精，剛才在辦公室，她一眼就看出桂月是有意跟老師們套近乎。
她最討厭這種人，所以才在王慧芬被拒絕之后，想著把桂月帶到校長這里，讓她撞南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