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扶著門的徐樺，又聽到了下面更震驚的話。
“劉校長，我之前就拜讀過您寫的鄉村小說，我就是在您小說里提到的牛拐子村，長大的，我娘家就在那邊……”
劉文香摘下老花鏡的手，頓住。眼里突然就涌起了不一樣的神色，那張布滿滄桑的臉，笑意漸漸浮起。
“……敘舊先不忙，你說說校服的事?！?/p>
“省城那邊的學校，學生都是穿著統一的校服上學……”
劉文香漸漸聽得入迷，接二連三地問了幾個問題，最后問題當然落實到校服的樣式、裁制和面料上。
桂月發揮專長，直接把縣服裝廠最新一款引進面料的事說了出來。
劉校長立即搖頭，“你說的那款滌綸面料，我見過，造價太高，我們學校承擔不起?！?/p>
“劉校長，您這就有所不知了，那批面料就是我們廠織造的！”
劉文香立即從辦公桌后面站起來，走到桂月跟前，拉住桂月的手，讓她坐到會客區的沙發里，又親自給桂月倒上一杯熱茶。
剛才話說得急，桂月還真有些口渴。
吹吹茶葉沫子，桂月吸溜著喝下了幾口茶水之后，才接著說：“目前有兩個省錢的方案，您想聽哪個？”
劉文香那雙微干的眼睛里閃著點點光，再次打量桂月，“你就都說說……”
半個多小時后。
桂月是被劉校長親自送到學校大門口的，見劉校長的身后還跟著工會主席，學校的副校長和教導主任也都從辦公室里出來，見教學校長和教導主任出來，有幾位年級組長也都跟了出來。
桂月被送到大門外，劉校長拉著她的手，“桂月妹子，你的建議很好，我這邊抓緊時間提案，然后還得麻煩你……”
桂月提著那個洗得發白的舊條紋布包：“劉大姐，說什么麻煩，那不就見外了嗎？我家孩子也在這所學校上學，再說了，為了祖國的下一代服務，那是我應該做的！”
“三天后，就給你準信兒！”
春草和狗蛋跟在她媽身后，被這么多學校領導往外送，走路同手同腳。
春草：上學時，運動會上她都沒見過這么多學校領導。
狗蛋：他媽和這里的校長是熟人，他媽真牛！
從第一小學出來，桂月帶著春草和狗蛋先去了供銷社。
80年，供銷社還沒有改制，大家也都習慣到這里買日用品，現在買東西基本不用票了。
從供銷社出來，狗蛋和春草的手里提著兩個網兜。
一個里面裝著三個桃罐頭，另外一個裝著大棗和紅糖。
然后，桂月才帶著春草和狗蛋去了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有四層，二樓是服裝區。
受幾部電影的影響，這時的柜臺里也有一些花色鮮艷的衣服和裙裝。
桂月給春草買了一套淺青色的套裝，一雙皮鞋。一條花裙子和一雙布鞋。
狗蛋也得到兩套衣服和兩雙鞋。
另外還給丑丫買了一套衣服。
提著布袋的二人，都高興得嘴巴要咧到耳根。
“明天上班第一天，穿著體面些?！惫鹪孪胂虢裉焱砩弦k的事，又折回去，在供銷社里買了兩包雞蛋糕和一條紅梅香煙。
桂月打發春草去鋼鐵廠家屬樓，一來是給爸媽送些吃的，二來是讓她給她媽捎個信，就說還有事情沒辦完，不讓他們回清道溝鎮。
桂月走在前面，狗蛋走在后面。
方向是縣醫院。
狗蛋看看網兜里的三個桃罐頭，便知道他媽這是要去看那三個小伙子。
縣醫院的病房里。
病床上，兩個身上包得像木乃伊似的家伙，還在昏迷著。
桂月走過去，打量二人的面容。
認出右邊躺著的那位，正是她想救的人。
心情復雜。
桂月先去打來熱水，又給兩個還在昏迷中的小伙子擦拭臉和手，接著才給他們整理衣服。
“大姐，我知道你好心，可是這二位沒醒過來，他們的親人我們也沒聯系上，要不您就再交上十塊錢？”護士說話時，也有些為難。
可要是沒人出醫藥費，她和負責這個病房的幾個同事就得自己掏腰包。
“護士，我那天救下了三個人，另外一個人呢？”桂月問。
“你說的是那位高大的小伙子？他的傷勢也不輕，但他昨天晚上就醒過來了，而且直接走了?！?/p>
桂月又去交上十塊錢，然后問過醫生。
醫生說，二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但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他們已經向電臺和報紙發了尋人啟事。
桂月想了想，“要不，你們直接問問縣公安局呢？”
護士忙去打電話了。
桂月讓狗蛋打開一個罐頭，又給二人喂了點罐頭甜水，第三口還沒喂下去，右邊的那位少年，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迷茫地打量，然后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腿上打著石膏，手臂上還都縫著針，隨后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開始打顫。
“護士……醫生……快，快來！”
桂月跑出去叫人。
醫生和護士過來時，那少年又疼暈了過去。
“看來，他已經沒事了。不過，還要休養。”醫生說話時，已經有人匆匆地在走廊上跑過來，然后病房的門被人大力地推開。
“我弟在哪？”一個年輕的警察沖到病床邊，立即抱住右邊的那少年，然后便哭出了聲。
桂月：前世的恩人，現在竟然這么年輕。
不過，這哭起來也還像個孩子。
她拉著狗蛋，打算直接離開，卻被姚山峰叫住，“這位奶奶，是你救了我弟？”
桂月：我還不到五十歲，差輩分了。
護士忙過來把桂月救人，并墊付醫藥費的事說了。
桂月并不想讓他還什么錢，只說自己是路過，碰巧而已。
狗蛋：路過？那天他登自行車，差不多要登出火星子了都！
再說，他媽現在也不容易，醫藥費不少呢。
狗蛋見他媽推辭，直接開口：“二十塊錢，拿來吧?！?/p>
然后，狗蛋的后腦勺就被打了一下。
狗蛋委屈：“媽！”
姚山峰這才改了口，“大姨，你家住哪里？回頭我親自登門道謝，這五十塊錢，您先拿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