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容道頭,隱然可聞江風中夾帶的焦煙氣息。
關羽義釋曹操后,邀伍晧、貂蟬、孫尚香、趙云等四人回劉備帥營相聚,伍晧另有打算,婉言相拒,關羽命屬下二十五名精衛隨行侍候,伍晧等人謝過,與關羽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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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搭建的營帳內燭火搖曳,伍晧、貂蟬、孫尚香、趙云四人圍坐案前,那張繪著天命圖三字的羊皮圖紙在燭光下泛著幽微光澤。
貂蟬纖指劃過圖紙一角,聲音輕如落羽:“伍大哥,尚香郡主與子龍將軍于你我二人,可謂生死之交,并非外人。我們不如把那件事和盤托出,也聽聽他們的意見?“
伍晧閉目回想,自從認識孫尚香與趙云,從吳侯府到賞心亭,從孫策墓到赤壁口,從烏林渡到古廟中,前者對自己一見傾心、舍命相救,后者對自己忠心耿耿、義薄云天,心中自是萬般感激,無法以言語形容。當下微微點頭,同意了貂蟬的提議。
貂蟬隨即把伍晧與自己關于時間流逝存在偏差的猜想說予二人聽,孫尚香和趙云聽后,都感到十分詫異,萬萬意想不到竟有此等怪事發生。當下眾人靜心聽貂蟬分析。
貂蟬接著說道:“伍大哥,那日小舟分別,我眼見你隨水鏡先生踏入竹林,不過一日便見你踏霧而出,我中途只去了一趟周都督的營帳,告知其火攻的想法??赡銋s說......”她眼波流轉間藏著驚濤,“足足研習了七日之久?”
伍晧掌心按在冰涼的圖紙上,青筋微凸:“是。陣中七日,晝夜推演八卦變化,結合星辰之力修習水鏡八陣之法,就連水鏡先生石墩旁的那株墨蘭都開了兩輪?!?/p>
他忽地抬眼,目光如電射向貂蟬,“嬋兒,你說我與劉皇叔敗逃徐州,后被呂布所擒那三天當中,你所感二十一天,卻是困在徐州呂布營內?”
“豈能有假?”貂蟬袖中滑出三枚青銅算籌,叮當落在案上,“呂布圍城二十一日,我每日以籌計數。初時七枚,日擲一枚入火盆,直至最后一枚燙手......”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算籌焦痕。
忽見孫尚香柳眉倒豎?!澳銈兇虻氖裁磫≈i?”紅衣郡主拍案而起,腰間短劍鏗然作響,“什么七天變一日,二十一日縮作三天?莫非你們中了司馬徽的妖法?”
“我覺得不像是他......”伍晧口中喃喃。雖然他說不出理由,但心里卻堅信自己的猜測。
帳外江風驟急,吹得燭火噼啪炸響。伍晧霍然起身,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翻卷:“尚香,我認真問你一個問題,請你如實作答?!?/p>
孫尚香忽覺臉上一熱,紅暈及耳,心中自言自語道:”自從赤壁決戰前夕,我贈他父親留給我的玉佩,他并沒收下,那時之后,總感覺與他變得更加生分。以往他都一直叫我郡主,此時......此時......他竟喚我尚香......“頓時用力甩了下頭,不敢再想,口中含糊”嗯“地應了一聲。但她眼中流露的喜悅之情,又怎能逃得過貂蟬的敏銳目光,貂蟬只微微一笑。
眾人繼續聽伍晧說道:”當初你爹爹孫文臺將軍與十七路諸侯共同在虎牢關伐董之時,你多大?“伍晧神色凝重,顯然這是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
孫尚香一怔:“難道說你和貂蟬姐姐那時都參與了......?斷不能啊,瞧樣子你們最多比我大四五歲,那時的你們頂多也就七八歲啊???”
趙云這時也忍不住開口,“關云長溫酒斬華雄,劉關張三英戰呂布,這些都是天下皆知的大戰事,在下也聽聞兩場大戰公子都參與其中。我藝成之后,也是由于聽聞此事,才決意脫離公孫瓚將軍麾下,千里來尋公子的。如果要說,當時的我也只有八歲。”
奇異的氣氛慢慢升騰,充盈帳中。
孫尚香大感驚奇,回答道:“當年爹爹出征,我才不到三歲?!?/p>
伍晧意味深長地說道:“那尚香你今年幾歲?”
孫尚香有些忸怩,喃喃道:“在我們于權兄府中初次認識前的半月,我剛滿......剛滿二十?!碑吘故敲铨g女子,在自己心上人面前直報芳齡,恁她紅衣郡主再如何巾幗不讓須眉,也不禁害羞面紅。
隨后,孫尚香驚訝地看著貂蟬,“莫非貂蟬姐姐你現在已經三十五六歲?為何你保養得如此之好?”看她神情真切,不似恭維吹捧之言。
貂蟬見她如此可愛,微微一笑,柔聲道:“我今年尚未滿二十一?!?/p>
“啊”的一聲,同時出自孫尚香和趙云之口。
孫尚香詫異道:“難道說,當時伍晧竟帶著四歲的姐姐去參與伐董之戰?”
趙云也面露驚疑之色,開口問伍晧,“子龍斗膽請問公子,當年虎牢關大戰公子是幾歲參與?現在又是幾歲?”
伍晧眉頭緊皺,緩緩回答,仿佛每一個字都有千鈞之重:“下山之時,我便有幸參與了那場大戰,當年我二十有三,現今尚未滿二十五......”
四人沉默了,久久說不出話來。伍晧此話,猶如驚雷,直劈進眾人腦袋。
帳中死寂。
貂蟬素手按住狂跳的心口,語聲飄忽如讖:“伍大哥,你可知方才帳外更鼓?自我們歸來那刻起,已敲過三輪子夜更......”
燭影在伍晧臉上劇烈搖晃。他踉蹌扶住案角,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我......竟成了......撕裂乾坤的楔子?”目光掃過驚惶的二女,最終釘在天命圖上——那墨線勾勒的裂紋,正隱隱泛起血光。
伍晧突然抓起貂蟬冰涼的手按在天命圖垓心,“若我們能盡快集齊天命圖碎片,參透此圖,或許便能破解這時間裂痕之謎!”
貂蟬反手與他十指相扣,玉齒咬破朱唇:“伍大哥,這天下在你眼中......怕是要化作黃粱一夢了!”血珠滴落圖紙,在天命圖上暈開一點妖紅。
趙云看來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是四人中最早冷靜的人,他語氣平緩地說道:“公子,意思是說,在你身邊的人或事,是正常的時間流逝,但你沒參與的人和事,卻是以數倍甚至十倍于你身周時間的流速進行。不知子龍的理解是否有誤?”
其余三人,受趙云的影響,也相繼慢慢冷靜下來。
貂蟬靜靜看著伍晧說道:“子龍將軍在理,我們現在最應該先平復心情,想想之后如何應對。”
伍晧深吸一口氣,回答趙云的問題:“依目前看來,便是如此。但為何我在水鏡臺修習水鏡八陣,外界的時間流速反而比我所感知的更慢?這就出現了矛盾?!?/p>
孫尚香插嘴道:“會不會是那個什么水鏡老頭兒道行高深,他對你施了什么法術?”
“我有一個大膽的假設,或許......這個時間裂痕的時間流速之差,取決于伍大哥對天下的影響的輕重而有所不同?!滨跸s霎時間像是醒覺了某個念頭。
伍晧恍然大悟,“那難怪當初我們在斷腸崖分別時,我的一天只有你的五日;到得徐州被擒時,我的三天卻是嬋兒你的二十一日。難道說......”他未竟之語被帳外驟起的馬蹄聲打斷,親兵嘶聲急報:“主公請伍大俠速往!曹操殘部在葫蘆口現身了!”
孫尚香錚然拔劍,劍鋒映出伍晧眼中翻涌的星河流沙:“管他三日還是三十日!此刻你既在我眼前——”劍尖劈裂案上算籌,“便與我同去擒曹!”
江風卷著焦土氣息灌入軍帳,吹得天命圖獵獵作響。伍晧望向漆黑如墨的江面,恍惚看見光陰長河正裂作萬千支流。
他此時的心情已然完全平靜,忽然他嘴角露出微笑,“尚香且慢,我有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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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關羽關云長,華容道上念及舊恩,義釋曹操,雖全了忠義之道,卻違了軍師將令。中軍帳內,氣氛凝重如鐵。關羽一身綠袍,丹鳳眼微闔,赤面之上并無懼色,只昂然跪于帳下。兩旁甲士肅立,刀斧寒光凜冽。
諸葛亮羽扇輕搖,面色沉靜如水,目光卻如寒星般落在關羽身上,朗聲道:“軍令如山,豈容兒戲?關將軍私縱國賊,按律......當斬!”話音雖不高,卻字字如錘,敲在眾人心頭。
劉備聞言,面色陡變。他疾步上前,一把拉住諸葛亮衣袖,眼中已含熱淚,聲音哽咽:“軍師!昔日桃園結義,誓同生死。今日若斬云長,備何忍獨生?備愿以昔日微功,抵云長之過!”言罷,竟欲下拜。
一旁的張飛心里急得直撓首跺腳,但礙于軍師之威,卻不敢發出一言。
諸葛亮心中暗嘆,這桃園結義之情,果是深重如山,難以撼動。他深知劉備重情,更知關羽乃萬夫莫敵之將,斬之實乃自斷臂膀。雖說當初他安排關羽獨守華容,已然料到此時境況,孔明心中雪亮,曹操可敗但不可殺絕,皆因曹操一死,劉備羽翼尚未豐滿,以周瑜的性子定然會借勢除掉立足不穩的劉備,繼而順勢奪荊州入西川,與曹魏以長江南北分庭抗禮。還不如借此機會讓關羽還了曹操這個人情。然軍法威嚴,眼下亦不可輕廢。
他連忙扶住劉備,沉吟片刻,目光復雜地看向關羽:“云長,你可知罪?”
關羽抱拳,聲若洪鐘:“關某知罪!然昔日曹操待某不薄,五關斬將之時,其麾下亦未加阻攔。今日狹路相逢,關某實不忍乘其危難。要殺要剮,關某絕無怨言,只求莫使大哥為難!”其言坦蕩,氣概凜然。
諸葛亮喟然長嘆:“罷了!念在主公金面,更念你昔日功勛卓著,此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且記下此過,容你日后戴罪立功!”
一場風波,終在劉備涕泣求懇與關羽凜然擔當之下,化于無形。然諸葛亮心中,對關羽這重義輕令的性子,不免又添了一層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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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蕭瑟,吹過油江口浩渺的水面,也吹皺了江東大都督周瑜的心湖。赤壁的硝煙尚未散盡,曹操雖敗走華容,然天下鼎足之勢,已在這荊襄九郡之地,悄然埋下了新的火種。
他于赤壁大勝之后,志得意滿,正欲揮師西進,一舉奪取南郡,扼住荊州咽喉。忽聞細作來報:劉備屯兵油江口,其意恐在荊州!周瑜心頭一凜,如芒在背。那劉備看似仁厚,其麾下諸葛亮更是神鬼莫測,豈是甘居人下之輩?真悔恨當初南屏山七星祭壇上,沒及時派人殺了孔明,此時直恨得牙癢難當。
“子敬!”周瑜喚過魯肅,劍眉緊鎖,“劉備屯兵油江,其心叵測。荊州乃我江東必爭之地,豈容他人染指?你我當親往一探虛實!”
魯肅素來主張孫劉聯盟,聞言勸道:“都督,劉備乃盟友,或僅為暫駐休整,未必有爭地之心。貿然相逼,恐傷和氣?!?/p>
周瑜冷笑一聲,眼中精光閃爍:“子敬過于仁厚!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諸葛亮何等人物?其意必在荊州!今日不去,他日勢必成為心腹大患!”遂不顧魯肅再勸,點齊親兵,與魯肅乘舟徑往油江口劉備營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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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營中,諸葛亮聞報周瑜親至,羽扇輕搖,嘴角泛起一絲了然的笑意,對劉備道:“主公,周公瑾此來,名為犒軍,實為探我軍虛實,更欲阻我軍奪取南郡?!?/p>
劉備連忙問道:“軍師可有應對之策?”
“主公莫急,交由亮處理即可。”孔明泰然自若。
說話間,周瑜、魯肅已至。雙方見禮畢,分賓主坐定。
寒暄未幾,周瑜便單刀直入,語帶譏諷:“聞皇叔移兵屯至油江,必有良圖。莫非欲取南郡?”
劉備尚未答言,諸葛亮已朗聲笑道:“都督此言差矣!我主豈敢與都督爭鋒?只是聽聞都督欲指兵南郡,特在此觀望。若都督手到擒來,我等自當遠避;若都督一時不克,我等或可乘隙助都督一臂之力,屆時南郡歸屬,再作商議,亦無不可?!贝搜钥此浦t退,實則暗藏機鋒,更隱含“你若不行,我便接手”之意。
周瑜何等心高氣傲?聞言心頭火起,面上卻不動聲色,傲然道:“我江東雄師,取南郡如探囊取物,何須皇叔費心?若取之不下,任憑皇叔去取便是!”他自恃兵精將勇,又新破曹操,哪里將守城的曹仁放在眼里?
諸葛亮撫掌大笑:“也好!都督快人快語!既如此,亮敢請都督立一軍令狀,以免他日傷了孫劉兩家和氣?!逼湔Z步步緊逼,竟不容周瑜喘息。
周瑜被他一激,豪氣頓生,慨然應諾:“有何不可!便立軍令狀!”當下雙方立下賭約:若東吳攻不下南郡,劉備方可進軍。
周瑜自揣勝券在握,簽罷賭約,便與魯肅告辭回營,點兵遣將,誓要一舉拿下南郡,讓諸葛亮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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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回營,即遣大將蔣欽為先鋒,攻打南郡。不料曹仁深通兵法,據城固守,蔣欽連攻數日,損兵折將,無功而返。周瑜大怒,親提大軍來攻。
曹仁得曹操遺留錦囊妙計,依計行事。他先遣部將牛金出城迎戰,詐敗而走。周瑜見曹軍不堪一擊,揮軍掩殺,直追至彝陵城下。曹仁領兵復出,戰不數合,又佯敗入城。周瑜見城門未閉,以為曹軍慌亂所致,更不疑有他,催動大軍欲搶入城中。
豈料剛近城門,只聽城頭一聲梆子響,兩側伏兵齊出,箭如飛蝗!周瑜正自驚疑,忙揮動手中離火焚天棍,火紅棍影舞成一個丈余見方的火圈,堪堪把來箭擋下身前。
他正欲邊擋邊退,忽覺左肋一陣劇痛,低頭看時,一支狼牙箭已深深嵌入甲胄縫隙之中,箭鏃藍光湛亮,顯是喂了劇毒!原來曹仁麾下猛將陳矯,早已伏于暗處,待周瑜中伏被亂箭圍攻之際,覷得真切,運足內勁全力一箭射來,正中周瑜!
周瑜大叫一聲,翻身落馬。東吳眾將大驚失色,急忙拼死救回。周瑜只覺傷口麻癢難當,心知不妙,強忍劇痛,傳令退兵。曹仁見計成功,揮軍掩殺,幸得程普、韓當等老將死戰斷后,方保得周瑜退回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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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身中毒箭,傷勢沉重,軍中醫士束手無策,言此毒為“孔雀膽”之毒,兇狠猛烈,恐都督性命難保。消息傳開,東吳軍心浮動。周瑜臥于榻上,面色蠟黃,氣息奄奄,然一雙星目之中,卻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眾人退去后,他馬上從懷中取出孫氏世傳圣藥“金鳳凝血丹”服下,于榻上盤膝運氣,療傷逼毒。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只見窗前銅盤中鮮血由黑轉紫,由紫轉紅,最后長吁一口氣,筋疲力盡,軟臥床上。
待得精神稍復,周瑜便秘密喚來程普、魯肅近前,低聲道:“此乃天賜良機!速傳我將令,詐稱我箭瘡崩裂,不治身亡!全軍舉哀,拔寨退兵,卻暗伏精兵于寨內及險要之處。曹仁聞我死訊,必來劫寨,屆時可一舉破之!此計雖險,卻也是絕境求生之策?!?/p>
程普、魯肅依計領命而出。一時間,東吳大營白幡招展,哀聲動地,佯裝撤兵。
消息傳到南郡,曹仁果然中計,以為周瑜身死,東吳軍士無主必亂,正是破敵良機。當夜,曹仁親率精銳,偃旗息鼓,直撲東吳空營。
待其大軍盡入營中,但聽一聲炮響,火光沖天!四面八方伏兵盡出,喊殺聲震耳欲聾。周瑜雖重傷未愈,卻強撐披甲,立于將臺高處指揮,厲聲喝道:“曹仁匹夫,中吾計矣!”東吳將士見都督“死而復生”,士氣大振,如猛虎下山。曹仁心膽俱裂,方知中計,倉促應戰,被殺得大敗虧輸,丟盔棄甲,狼狽逃回南郡,緊閉城門,再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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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雖大敗曹仁,然自身箭瘡疼痛鉆心,不敢戀戰,急欲收取勝利果實,占據南郡。他強忍傷痛,親率得勝之師,馬不停蹄,星夜兼程趕至南郡城下。
然而,當晨曦微露,南郡城樓映入眼簾之時,周瑜及東吳眾將皆驚得目瞪口呆!只見那城頭之上,一面三丈高的“劉”字大旗獵獵飄揚,一員白袍銀槍的驍將扶槍而立,威風凜凜,正是常山趙子龍!
原來當日伍晧的計策是:曹操雖敗,但其根基夯實,長江以北,三分之二的天下已在其手;孫權赤壁新勝,氣勢如虹,江東基業可說已穩;唯獨劉備雖有諸葛亮輔助,但究其根基未定,如一步走錯,便成兩虎口中之食。因此令趙云速去與之匯合,相助劉備,原因有二,其一,可親測四人對時間裂痕的假設;其二,亦可暗助劉備渡過難關。其實,早在伍晧心中,他隱隱覺得曹操,劉備,孫權三人都與這亂世天命息息相關,他不愿在自己尚未弄明“時間裂痕”的真實影響前,某一方太早敗亡,令到天下格局這天平過分偏倚。更何況,三人之中,捫心而論,他更欣賞劉備的仁德。
再說此時,趙云于城上拱手,內力從丹田送出,聲音響徹四野:“都督辛苦!奉軍師將令,趙云已取南郡多時!都督與曹仁苦戰,孔明軍師深恐城池有失,故遣末將代為守之,多謝都督成全!”
周瑜聞言,如遭五雷轟頂,一股腥甜直沖喉頭!他強壓下去,急問左右:“荊州、襄陽如何?”
話音未落,探馬飛報:
“報——都督!荊州已被張飛襲占!”
“襄陽......襄陽亦被關羽奪得!”
原來諸葛亮趁周瑜與曹仁在南郡、彝陵生死相搏之際,早已暗遣精兵,持曹仁兵符(趙云潛入南郡,取自南郡守軍),詐稱曹仁求救,一路暢通無阻。張飛襲了荊州,關羽取了襄陽,趙云則趁南郡空虛,一舉而下!三座重鎮,彈指間盡落劉備之手!
苦心孤詣,浴血奮戰,折損無數兵馬,自身更受毒箭穿肋之苦,到頭來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周瑜只覺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自丹田直沖頂門,眼前金星亂冒,耳邊嗡嗡作響。
“諸葛亮!爾等村夫,安敢如此!”
周瑜戟指南郡城樓,目眥欲裂,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哇”地噴將出來,染紅了征袍前襟。那肋下的箭瘡,受此急怒攻心,驟然崩裂,鮮血如泉涌出,瞬間浸透重甲。
“都督!”左右將士驚呼上前攙扶。
周瑜只覺得天旋地轉,渾身氣力仿佛被瞬間抽空,那智計百出的頭腦,那運籌帷幄的雄心,此刻只剩下無邊的憤怒與屈辱。他死死盯著城頭那面刺眼的“劉”字大旗,喉頭咯咯作響,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昏厥于馬下。
油江口的秋風,似乎更冷冽了,卷起幾片枯葉,打著旋兒,掠過這剛剛平息又新潮暗涌的戰場。一場頂尖智謀的較量,以周瑜的嘔血昏厥暫告段落,而孫劉聯盟的裂痕,已然如那迸裂的箭瘡,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