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
蘇晚晚幾乎將自己埋在了書房的資料堆里。
【城西項目初步資料】、【陳氏集團近三年公開財報】、【主要業務分析】。
每一份文件都厚重得驚人。
她啃著晦澀的商業術語，對照著復雜的財務報表，試圖理清陳氏集團與城西項目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
咖啡成了她唯一的伙伴，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短暫的清醒。
第三天下午，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厚厚的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里彌漫著紙張與咖啡混合的氣息。
蘇晚晚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正準備再沖一杯咖啡，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不是顧凜川。
也不是別墅里的傭人。
那是一個穿著香檳色真絲襯衫，搭配白色闊腿褲的女人。
妝容精致，紅唇飽滿，渾身上下透著一種精心雕琢的優越感。
她的步伐從容，高跟鞋踩在羊毛地毯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女人徑直走向書桌的方向，視線掃過堆積如山的文件夾，最后落在蘇晚晚身上。
那是一種審視的，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輕蔑。
她沒有開口，仿佛蘇晚晚只是房間里一件礙眼的擺設。
蘇晚晚站直了身體，手里還捏著空了的咖啡杯。
她不認識這個女人。
但直覺告訴她，來者不善。
女人走到書桌旁，伸出涂著蔻丹紅指甲的手，隨意地拿起一份文件翻看。
“城西項目？”
她的聲音帶著一點慵懶的調子，尾音微微上揚。
“凜川還真是什么都敢交給你。”
她放下文件，這才正眼看向蘇晚晚。
“你是……蘇晚晚？”
蘇晚晚沒有回答。
對方的態度讓她很不舒服。
“嘖。”
女人發出一點輕微的聲響，像是在評判一件物品。
“長得倒是還行。”
“就是看著……太寡淡了些。”
她踱步到蘇晚晚面前，距離很近，帶著壓迫感。
香水味濃郁卻不刺鼻，是一種昂貴而疏離的味道。
“新來的？”
女人歪了歪頭，動作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打量。
蘇晚晚依舊沉默。
她不確定這個女人的身份，更不確定顧凜川對她的態度。
貿然開口，或許會錯。
“怎么不說話？”
女人輕笑一聲。
“怕了？”
“還是覺得，待在凜川身邊，就可以不用理會其他人了？”
客廳的方向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顧凜川走了進來。
他換了一身居家的深灰色休閑服，少了幾分商場的凌厲，多了幾分慵懶。
他看到了書房里的兩個人，腳步未停。
“瑤瑤，你怎么來了。”
他的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
被稱作瑤瑤的女人立刻轉身，臉上瞬間綻放出親昵的笑容。
“凜川，我來看看你。”
她走過去，自然地挽住顧凜川的手臂。
“順便，也看看你的……新寵。”
她的視線意有所指地飄向蘇晚晚。
蘇晚晚的心，猛地一沉。
新寵。
這個詞像一根針，刺破了她這幾天強裝的鎮定。
顧凜川沒有推開女人的手，也沒有回應她的話。
他只是走到吧臺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動作流暢，仿佛書房里的對峙與他無關。
女人跟了過去，身體緊貼著他。
“凜川，你這次的眼光，好像有點……”
她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
“特別。”
蘇晚晚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她看著顧凜川的背影，看著那個女人親昵地靠著他。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自己算什么？
一個需要證明價值的合作者？
還是像這個女人所說，只是一個……隨時可以被替換的玩物？
顧凜川喝了口水，轉過身。
他看向蘇晚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然后，他的視線又落回身邊的女人身上。
“林書瑤。”
他開口，聲音平淡。
“你話太多了。”
林書瑤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復自然。
她松開顧凜川的手臂，轉向蘇晚晚。
“蘇小姐，是吧？”
她踩著高跟鞋，一步步走近。
氣場逼人。
“我叫林書瑤。”
“算是……凜川的老朋友了。”
“老朋友”三個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凜川這個人呢，看著冷漠，其實心腸不壞。”
林書瑤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種分享秘密般的姿態。
“尤其是對那些……嗯，比較聽話，比較安分的女孩子。”
她的視線上下打量著蘇晚晚。
“不過呢，新鮮感這種東西，總是很短暫的。”
“你說對嗎，蘇小姐？”
蘇晚晚攥緊了手里的咖啡杯。
杯壁的余溫已經散去，只剩下冰冷的觸感。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林書瑤在告訴她，她不過是顧凜川眾多過客中的一個。
她的存在，無足輕重。
“我不知道林小姐指的是什么。”
蘇晚晚開口，聲音有些干澀，卻努力保持平穩。
林書瑤挑眉，似乎對她的反應有些意外。
“哦？”
“就是字面意思。”
她湊近一步，幾乎貼到蘇晚晚耳邊。
“凜川身邊的位置，來了又走的人，太多了。”
“有的人聰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就安靜離開。”
“有的人……就比較麻煩。”
她的紅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希望蘇小姐，是前者。”
蘇晚晚能聞到她身上更清晰的香水味。
也能感受到那毫不掩飾的敵意。
壓力如同實質，從四面八方涌來。
她看向站在吧臺邊的顧凜川。
他依然在喝水，姿態閑適。
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與他無關的鬧劇。
他會維護林書瑤嗎？
還是會……
蘇晚晚不知道。
她只覺得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
林書瑤退后一步，重新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怎么？”
“覺得委屈了？”
“還是覺得，凜川會為你出頭？”
她輕笑。
“別傻了，小姑娘。”
“在凜川的世界里，價值才是唯一的通行證。”
“你能給他帶來什么？”
“這張臉蛋？”
她再次上下掃視蘇晚晚。
“還是……別的？”
侮辱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蘇晚晚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忍？
還是反擊？
忍下去，意味著默認了對方的羞辱，默認了自己“玩物”的身份。
反擊，又會帶來什么后果？
顧凜川會不會覺得她不知進退，惹是生非？
他會不會立刻終止這份本就脆弱的“合作”？
顧凜川放下了水杯。
杯底與吧臺接觸，發出一聲輕響。
【叩】。
聲音不大，卻讓書房里的氣氛驟然繃緊。
蘇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書瑤也停止了說話，看向顧凜川。
顧凜川沒有看她們任何一個人。
他拿起吧臺上的一份財經雜志，隨意翻開。
仿佛剛才那聲輕響，只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
他的態度，冷漠得令人心寒。
也給了林書瑤更大的底氣。
“看來，蘇小姐還沒想好怎么回答。”
林書瑤重新將矛頭對準蘇晚晚。
“也是，像你這樣背景的人，大概很難理解我們這個圈子的規則。”
“能攀上凜川，已經是走了大運。”
“安安分分待著，別有太多不該有的心思，或許還能多留幾天。”
她的話像刀子，一句句割在蘇晚晚的自尊上。
蘇晚晚抬起頭，直視著林書瑤。
她看到了對方眼底深處的嫉妒與不屑。
也看到了那份有恃無恐。
這份有恃無恐，是因為她和顧凜川的“老朋友”關系？
還是因為，顧凜川的默許？
蘇晚晚緩緩放下手中的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