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沈知儀將書包扔在一邊,雙手死死箍住我的肩膀,難以置信:“發(fā)生了什么事?
怎么會這樣?”我望向椅子上的照片,凄然地笑了笑。是啊,
前幾天還興高采烈追著我叫“爸爸”的孩子,對即將上學(xué)充滿期待的孩子,
本不該就這樣夭折的。若是沒有一個冷漠的母親......“你說話啊!
”沈知儀用力搖晃著我的肩膀,全然忘了她對孩子做過什么。“你還記得七天前,
最后一次見孩子面,是什么情形嗎?”那天,陽陽臉色通紅地倒在我的懷里,喘氣都困難了。
可沈知儀只是掃了一眼,就斷定了陽陽是裝的。若不是她見死不救,
我的陽陽怎么會延誤了搶救!我的孩子是被他的母親活活被拖死的!此時此刻,
要是眼神能變成刀子,我真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沈知儀看著我掩飾不住的恨意,
眼中閃過不解和迷茫。她皺著眉思索著那天的陽陽,臉色逐漸變得慘白。出事那天,
她一心想給童童做一個漂亮的紙扎風(fēng)箏,剪了一整本掛歷。堅硬的卡紙隨著剪刀劃過,
飄得滿屋都是紙絮。轉(zhuǎn)過頭時,就看到陽陽倒在了地上,
隨后我沖了進來......她下意識認為這是我故意讓陽陽裝病,拖住她的手段。
卻沒想到,陽陽發(fā)病,是真的......她像是突然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
搖搖晃晃跌坐在椅子上。“這么大的事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沈知儀紅著眼,聲線變得沙啞:“昱珩,我是你的妻子,陽陽是我的孩子,
為什么......”我冷笑著打斷:“你還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你還知道陽陽是你的孩子?
”“我找過你多少次,你的警衛(wèi)員沒和你說嗎?甚至到最后我都給他跪下了,你有心軟過嗎?
”“我只是想讓你見兒子最后一面,你心里只有陳明華和他的孩子!”“你到底是誰的母親,
你還分得清嗎?”想起兒子體諒沈知儀繁忙的時候,她正讓陪著別人的孩子。
心就像是被細密的鋼針扎著,泛起密密麻麻地疼。沈知儀張了張口,
嘴唇哆嗦著“我”了半天,都沒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素來沉穩(wěn)冷靜的女人,
在此刻徹底紅了眼。她緩了很久,
話:“陽陽葬在哪了......我想見他最后一面......”看著沈知儀眼底的悔意,
我別過頭不再看她:“沒有安葬,我火化了。”6沈知儀滿臉痛苦,
眼中的悲傷溢于言表:“為什么?你為什么不好好安葬他?”“都說入土為安,
你這樣讓孩子連個全尸都沒有,你讓他怎么安息!”我將陽陽的遺像抱在胸前,
輕輕撫上他稚嫩的臉:“陽陽在這里住的一直不開心,我準備帶他回家了。
”沈知儀定定地看著我手中的遺像,沙啞著開口:“為什么?我努力掙軍功,
為的不就是給你們更好的生活嗎?為什么還會不開心?”我嗤笑著搖搖頭:“更好的生活?
怎樣才算更好的生活?你有問過我和兒子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嗎?”沈知儀定定看著我,
眼中帶著我看不懂的情緒:“衣食住行,我從沒虧待過你們,你們還想要什么?
”我扯了扯嘴角,望著門外的天空,一時有些失神:“以前我和陽陽在鄉(xiāng)下,雖然過得拮據(jù),
哪怕一個餅子掰成兩半,我們心里也是滿足的。”“那時陽陽最喜歡做的事,
就是陪我坐在院子里,看你種在墻角的棗樹,結(jié)了幾顆棗子。”“每次看到棗花開了,
他都會開心很久,追著我說等結(jié)了滿樹的棗子,
你就會回來了......”“他最喜歡吃的就是那棵樹上的棗子,
他說那是你留給他的紀念。”“每次你回來,他都會開心地把棗子分一半給玩伴們,
自豪地和他們說:這是我媽媽給我種下的!我媽媽回來啦!
”沈知儀眼前浮現(xiàn)出陽陽小小的身影,用衣服兜著一堆棗子到處分的樣子,神色變得恍惚。
我收回視線,看著大院的紅墻,心中泛起一陣悲涼:“后來你說想我們了,
要我們隨軍來陪你,我們開開心心地來了。”“剛來大院,我們?nèi)松夭皇欤?/p>
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你能回家陪我們說說話。”“可后來你出任務(wù)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在家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我們也試過和周圍鄰居們搭話,可沒人聽得懂我們鄉(xiāng)下的土話,
連帶小朋友們見了陽陽都是繞開了走,嘲笑他是土孩子。”這些,沈知儀不知道,
我為了不讓她擔(dān)心,也從未告訴過她。我轉(zhuǎn)過頭看著沈知儀,
極力壓下心中的酸澀:“我們用了很久適應(yīng)了城里的生活,陽陽卻一直沒有交到朋友。
”“老鷹捉小雞那次,是大院的孩子第一次邀請他。”“因為沒有人愿意做老鷹,
即使陽陽不喜歡這個角色,可還是開心接受了。”“可你一出現(xiàn)就斥責(zé)他,
把他重新變成了那個被所有人孤立的孩子。”沈知儀聽著我的話,緊緊攥著拳,
喃喃自語:“不是這樣的......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低下頭,
不想再為她找任何理由。傷害就是傷害,無論是不是故意的,都是陽陽心里的一道疤。
“后來我安慰陽陽,等上了學(xué)就好了,上學(xué)就能交到很多新朋友了。
”“可是他卻再也等不到了......”我抬頭死死盯著沈知儀,
無盡的恨意只能變成無盡的眼淚落下:“沈知儀,你知不知道報完名那天,
兒子跟我說了什么?”沈知儀看著我的眸中滿是悔恨和不安。“他說,媽媽,
等我上學(xué)了我一定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像媽媽一樣報效國家。”沈知儀滿眼痛苦地抱住頭,
眼淚再也不受控制的落下。我拿起行李,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家,轉(zhuǎn)身離去。
7火車站與大院之間,只有一輛班車往返。來的時候,陽陽坐在我的身邊,好奇的東看西看。
像一只雀躍的小鳥,嘰嘰喳喳個沒完。現(xiàn)在,回程詭異地安靜。我坐在來時的座位上,
身邊空蕩的座位上,只有一個書包相伴。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了我好幾眼。最后耐不住了,
終于出聲:“你這次是回家辦事嗎?孩子怎么沒跟來?”我看了一眼身邊的書包,
語氣低沉:“他來了。”發(fā)動機的轟鳴伴隨著車殼發(fā)出的摩擦聲將我的聲音掩埋。
司機自顧自說著:“我接過這么多孩子,還是那孩子留給我的印象最深。
”“多么活潑可愛的孩子啊,一上來就給我們分棗子,
回家連我媳婦都夸要是自家孩子也能跟他一樣招人喜歡就好了。”我沉默地沒再應(yīng)話。
我懂事乖巧的陽陽,再也回不來了。剛下大巴車,我把身上的書包抱進懷里。還記得剛來時,
陽陽看著人來人往,下意識抓緊了我的衣角,生怕自己走丟了。現(xiàn)在陽陽不用怕了,
爸爸一定會保護好你的。等上了火車,我們就回家了,回我們自己的家。剛檢完票,
正在排隊進站時,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一把扯出了隊伍。是沈知儀。
我用力掙扎卻難以掙開半分:“放開我!”她紅著眼,死死抓著我的手中的行李:“昱珩,
不要走。”我看著她身上還背著準備送給陽陽的新書包,眼神又被刺痛了一下:“沈知儀,
放開我,我要帶兒子回家!”沈知儀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開口:“昱珩,
我已經(jīng)深刻檢討過我的問題了。”“是我不對,冷落了你和兒子,
才會害得他......”“我真的是個混蛋!”“我已經(jīng)失去了孩子,
不能再失去你了......”那一刻,素來挺拔如松的身影像是突然衰老了幾歲,
連帶鬢角都有些微微發(fā)白。“道歉有什么用呢?能讓我們的孩子活過來嗎?
”我不想再和她廢話,直接把我們之間最大的矛盾點破。沈知儀登時啞然。她還想解釋,
可我已經(jīng)不想聽了。我給過她機會,不止一次。
我用時間賭我和陽陽在他心里的份量會越來越重。可惜我賭輸了,還失去了我的孩子。
如是我沒有給她那么多機會。如果我早點帶孩子回到鄉(xiāng)下。
是不是我的陽陽就不會發(fā)生這些事了。沈知儀見勸不動我,手下用力,
想要把我強行扯出車站:“先跟我回家,什么事我們回家再說好嗎?
我忍不住出聲提醒她:“沈知儀,這里是公共場合!你逼我也沒用,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我的聲音引來了周圍人的圍觀。即便他們看著沈知儀身上的服裝沒有輕易阻攔。
但越來越小的包圍圈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沈知儀還不死心。
死死抓著我的手眼里滿是乞求:“昱珩,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行嗎?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是我錯了!我混蛋!你打我罵我都行!只求你別走好嗎?
”沈知儀是個極度要面子的人,我難得見她這幅卑微的姿態(tài)。可惜我沒覺得感動或者憐憫,
只覺得有點可笑。我嘆了口氣:“沈知儀,離婚報告我已經(jīng)交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