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日常訓(xùn)練,影山像是換了個人。
他不再僅僅滿足于完成教練布置的任務(wù)。
只要及川在場,他的視線就像強力膠一樣黏在及川身上。
跑步熱身,影山跟在及川身后,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
肌肉訓(xùn)練,及川做什么動作,他就跟著做什么動作。
練習(xí)賽,他沒資格上場,就站在場邊,眼神死死粘在及川身上,積極地幫忙撿球、遞水。
晚上自由練習(xí)時間,本來是一二年級每天輪流安排人打掃體育館,但影山每天都留下來。
一邊收拾著散落的排球、拖著地,一邊脖子伸得老長,一瞬不瞬地盯著練習(xí)跳發(fā)球的及川徹。
自從入部那天,及川提點過他幾句后,私底下他也練過,但總是覺得拋球的動作有點違和感。
“為什么前輩的拋球那么穩(wěn),發(fā)力那么順暢……”
他小聲嘀咕,手里的拖把都快被他盤出包漿了。
偶爾幾次,他鼓足勇氣湊上去。
“及川前輩,那個拋球的技巧……”
及川徹通常會切換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爽朗笑容,然后說。
“啊,今天天氣嗎?是很好呢,你說對吧,小巖?”
旁邊無辜躺槍的巖泉一:“……”
關(guān)我屁事啊!
又或者摸著下巴,一臉深沉。
“小飛雄啊,排球的奧義,豈是三言兩語就能道盡的?年輕人,要自己悟,懂?”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悠希看著影山天天纏著及川,即使知道這是他的排球白癡屬性,但還是忍不住既心疼又吃醋。
當(dāng)影山再次被及川用“今天的晚飯好像很美味的樣子,小飛雄要好好吃飯才能長高高哦~”給打發(fā)回來時,一臉的郁悶。
悠希撿起地上的排球,輕輕墊著從不同的位置投進(jìn)球場中間的球框里,看他這副樣子,嘴角抽了抽。
“我說,小飛雄啊。”
“干嘛?”
“你還記得自己多少天沒跟我一起回家了嗎?”
影山聞言,手上擦汗的動作一頓,湛藍(lán)的眸子茫然地眨了眨。
“啊?一起回家?”
他像是剛從排球星云被拽回地球,一臉狀況外。
“最近……這不是都在加練嗎?”
悠希:“……”
很好,這很影山飛雄。
他夸張地捂著胸口,作心痛狀。
“某些人為了追星,連青梅竹馬都快忘到北海道去了呢。”
影山眉頭一皺:“追星?我沒有。而且悠希你不是也每天都在嗎?”
“我那是舍命陪君子!但你眼里只有及川前輩了!”
悠希輕哼一聲,隨后收起玩笑的神色。
“不過說真的,小飛雄,你這么死纏爛打,及川前輩可能更不想教你哦。畢竟,誰會想培養(yǎng)一個將來可能打敗自己的對手呢?”
尤其是一個天才后輩。
影山愣了一下,大概是想起一與爺爺那句教誨。
【是隊友的同時,亦是對手。】
他握著毛巾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悠希見他神色平緩,將手里的球拋給他。
“行了行了,走吧,幫你把包拿過來了。”
影山“哦”了一聲,接過球扔進(jìn)球框里,看了眼還在練球的及川,轉(zhuǎn)身推進(jìn)器材室。
悠希站在體育館門口,數(shù)著星星等著影山出來。
剛才他沒有阻止影山的行動,因為他明白這時候的影山已經(jīng)開始鉆牛角尖了。
對排球的熱愛以及對強大的渴望讓他像一塊干燥的海綿,瘋狂吸收著一切能讓自己變強的信息。
這很可能會讓他忽略周圍的伙伴,重走及川的路,甚至被隊友孤立,迷失自我。
但悠希并不準(zhǔn)備多說什么,只是每天陪在他身邊,有些路,需要自己走過才能明白。
他就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等待他破殼而出。
至少這一次,他不會是“孤獨的王”!
時間一晃而過,宮城縣的綜合體育大會預(yù)選賽如期而至。
作為一年級新人,毫無懸念地坐在了觀眾席上加油。
北川第一中學(xué)在及川徹的帶領(lǐng)下,一路過關(guān)斬將。
在8強賽還遇上了千鳥山,提前瞻仰了一把西谷前輩的英姿。
不出意料的,北川第一順利挺進(jìn)決賽。
對手依舊是縣內(nèi)王者,擁有“怪童”牛島若利的白鳥澤學(xué)園初中部。
影山全程攥緊了拳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場上。
及川的發(fā)球確實威力大,但失誤也不少。
而對面的牛島若利,每一次扣球都像是炮彈出膛,帶著無可匹敵的力量,宣告著北川第一的攔網(wǎng)形同虛設(shè)。
即使是強如及川,在這樣絕對的力量面前,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比賽結(jié)束的哨聲響起,2:0,北川第一再次敗北。
及川徹跪倒在場上,汗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周圍的歡呼聲屬于白鳥澤,那片刺眼的紫色是勝利者的顏色。
悠希默默看著這一切,體育館內(nèi)的喧囂仿佛離他們很遠(yuǎn)。
“走吧。”他輕輕碰了碰影山的胳膊。
影山?jīng)]動,依舊盯著場內(nèi)那個落寞的身影。
“小飛雄?”
“……嗯。”影山這才僵硬地站起來,跟著悠希走出觀眾席。
場館外的陽光有些刺眼。
悠希遞給影山一瓶水,影山接過,卻沒喝,只是拿在手里不自覺地捏著。
“所以,”悠希雙手插兜,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小飛雄,親眼見識了傳說中的‘怪童’,感覺如何?”
影山悶聲道:“很強。”
悠希挑了挑眉,“廢話文學(xué)學(xué)的不錯啊!具體點呢?”
影山眉頭緊鎖,“白鳥澤是牛島前輩一個人的隊伍。”
“嗯哼~”
悠希點點頭,不錯不錯,抓到點子了。
“然后呢?北川……我們……咳,前輩們又差在了哪里?”
影山抿了抿唇:“沒有強力主攻手,攔網(wǎng)……對牛島前輩幾乎沒用。”
悠希嘴角一壓,停下腳步直視著影山。
“那么,影山選手,如果你在場上,作為那個被寄予厚望的二傳手,你要怎么打敗白鳥澤?怎么把那個‘怪童’從王座上拉下來?”
影山腳步一頓,隨即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悠希看著他認(rèn)真的側(cè)臉,笑了笑沒再追問。
那場決賽之后,及川徹像是繃緊了的弦,又自己往上擰了幾圈。
訓(xùn)練館里,他留下來的時間越來越長,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少。
悠希不止一次看到他因為托球不穩(wěn)而煩躁地抓著頭發(fā),或是發(fā)球練習(xí)時力道失控,直接上演全壘打。
教練看出他狀態(tài)不對,卻只當(dāng)他是遇到瓶頸的焦慮期,提醒了幾句不要過度練習(xí),也就沒管了。
顯然,及川的癥狀并不在此,反而因為心理壓力過大,狀態(tài)肉眼可見地開始下滑。
終于,在一場與外校的練習(xí)賽中暴雷了。
及川出現(xiàn)了好幾次明顯的托球失誤,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暫停!”教練吹響了哨子,臉色鐵青。
“及川,你下來休息一下。”
教練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然后轉(zhuǎn)向了替補席:“影山,你上。”
悠希看到影山身體猛地一震,眼中的興奮和雀躍根本藏不住,連之前拿到隊服都沒這么激動。
及川垂著頭下場,和影山交接的瞬間,悠希仿佛看到了兩年后的影山。
不敢想象當(dāng)時的他該是多么不甘和絕望。
坐在長椅上,及川低著頭,額前的碎發(fā)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攥緊膝蓋的手和包起的青筋暴露了他內(nèi)心洶涌的情緒。
悠希拿了毛巾上前遞給他,沒有說話。
他微微垂下眼,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但唯一明確的是,他不會讓影山再次走相同的路。
及川徹有巖泉一拉他走出泥潭,影山飛雄也會有他千葉悠希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