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這次沒有鬧,也沒有像幼年般像母親耍小性子。
南榮只想快點養好身子,快點好起來,快一點。
南榮醒后江夫人只來了她院中一次,母親坐在屋外,她的房門緊閉。
其實她心里是有氣的,她找不到地方發泄就只能憋著忍著,久而久之便性情大變。
她也不知為何自己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母親見了也并未訓斥她半句,只是眼神冷靜的在遠處看著她,然后再離開。
母親每次都在遠處看著她發瘋,可每次都不曾靠近過她。
南榮回來后便每日一封書信,她托人寄到宮里,可當她得知自己的每一封信都被人截下時就知道一定是母親。
她第一次不顧一切的跑著去了母親院子,面容憔悴,不曾妝發,像極了一個瘋子似的質問。
她越是情緒激動,母親便越是冷靜。
直到失控砸出杯盞的那一刻,母親依然一言不發,只是起身離開這里。
南榮不知道哪里來的忤逆之心,居然追了出去,瘋癲似的喊住她,“母親!”
江夫人聽到了,可腳步卻不曾停留一步。
“是你一直說我身份尊貴,我是南氏和江氏的女兒,怎么現在我會是現在這個下場!”
“父親為什么要辭官!母親為什么在我被禁足時從不曾助半分,甚至現在我被趕出宮中,你為何就沒有半分動容!”
“是父親,是你!你們為什么從不幫幫我?我不是身份尊貴嗎,為什么要忍著!不是你說讓我在宮里不必擔心,讓我過得自在,不必忌憚太后嗎!”
南榮徹底崩潰,歇斯底里的質問那個早就越走越遠的人,直到連背影也消散在視野中。
逐漸模糊的視線里,是南長景滿臉擔心的向她跑來。
“姐姐——!”
南長景趕緊解下自己身上披著的大氅給她披上,南榮無力的跪倒在他面前,南長景想扶起她,可南榮卻搖頭,眼里全是不甘心卻又不得不認。
南長景的嘴巴一直在動,可她不想聽也聽不進去,她緊緊的抓著他扶著自己的手。
“父親無動于衷,連母親也不愿幫我…”
“姐姐…”南長景雙眼通紅的,立馬向她保證,“不管姐姐想做什么,我都會幫姐姐,我會一直站在姐姐這邊。”
南榮對他的話并不意外,而她最后也沒真的要求南長景幫她做什么,因為她被禁足了,這次是父親。
父親終于來見她了,只不過他顯然對這個被廢棄的女兒十分厭惡,他和母親一樣,都不想看見她。
父親說她一歸家就將家中鬧得雞犬不寧,入宮九年,九年未見了,他們間現在只剩下埋怨。
她怨父親辭官,而父親怪她丟了南氏的臉面,是第一個被趕出宮的皇后。
南長景撐著傘站在南榮身側,父親冒著細雨站在院外。
他們的言語中只有相互指責,做父親的不慈,做女兒的忤逆。
南榮的回嘴,換來了禁足。
她看著父親離開,眼里的情緒說不清是怨恨多一些還是悔意多一些。
有些話總是說出了口才會去反復在心口。
“姐姐,雨大了。” 南長景撐著傘,垂眸盯著她的側臉,問她:“姐姐想要什么?”
“我想要…” 南榮心里第一個閃現的是陛下,從入宮那天開始,和陛下間的相處就好像皮影戲一樣在腦海中上演,她就坐在戲臺下,沉浸其中,不愿離開。
“陛下會接我回去的,對嗎?”
她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問身側的南長景,南長景的回話自是符她心意的,可現在越是合她心意的,就總是事與愿違。
南府的禁足與宮里可不一樣,起碼她的院落不用落鎖,只是院門口守著兩名婢女。
她出不去,可旁人是能進來的。
日子太過枯燥,每日都是重復的。
南長景又離了樊都,被父親支去了清水,所以現在連看都不會有人來看她了。
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宮里容不下她,跟父親和母親也對她失望至極
能讓她繼續住著,已是對她這個女兒最大的恩典了吧
南榮怨的太多,最后連自己的親人都怨上了,終有一天,心里的怨會徹底的腐蝕自己。
說來也奇怪,離了宮后南榮的身子倒是慢慢的好起來了。
也算是不用每日都是湯湯水水的養著。
父親禁了她四個月,等她能出自己院子時,她的心緒已是平穩的狀態,起碼不會再失控。
只是,她心里始終牽掛著宮里的人。
眉頭總是撫不平,以至于后來南長景回來的那段日子總是想了不少法子逗她高興。
南榮也不掃興,十分配合。
南長景其實很少在府中,他多半是要被父親派去清水、越城這些地方處理事情,他是府中唯一的公子,接手這些是遲早的事。
南長景這次回來給她帶的全是名貴珠釵首飾,他送到東西總是很合南榮的心意。
到了七月份的時候,南榮問來府中一直為她調養身體的女醫,南榮說自己的身體已無大礙,是否可以撤去這些藥。
其實她也是想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如何,她已經離宮近半年了,這半年來送進宮里的女子又陸陸續續共有十一位,陛下一一收入后宮。
而她呢?
反倒是被休棄般的留在府中,而陛下…也好像早就忘了她這個人。
醫女的收了手腕上的絲娟,退下。
南榮身旁立著的侍女是自幼就服侍她的,當初沒讓她入宮是不想耽誤她,現在她回來了,沒想過菁洳竟還留在府中,畢竟當初她給了她契書,足夠安身立命的錢財。
菁洳低頭看了眼姑娘的臉,見她并無怒氣,這才遞了話出來。
“姑娘回府的這段時間,清水二房的且微姑娘已遞了不下兩封帖子到春曦院來,都按著姑娘的吩咐不曾理會。”
南榮把玩著南長景送來的新奇玩意,對南且微那個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印象,再說了他們二房不是早就定居在清水,怎么她又回了樊都。
還是和之前一樣的借口,總之不見就是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