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曦十二年
南燭政變失策,為留全顏面故自辭官職,不再過問朝堂之事。
他敗了,可他還有阿姊,還有一個女兒在宮里。
東臨王果真是狠辣,小時候是狗崽子,長大了就成了狼崽子,真是風水輪流轉。
他南燭是輸了,可他周明景未必就會贏!
他的勝利是暫時的,這東臨終將是他們南氏一族。
………
……
…
“嘶…”
一滴血落在繡帕的樹枝上,恰似一朵開的正艷的桃花。
宮女在她面前蹲下,著急的用手帕包住手指。
娘娘已經許久未曾拿起針線,只是現在不知為何又繡起了這桃花來。
在宮女為自己包扎時,她卻早已出了神,父親罷官之事早就傳遍整個后宮,她怎能不在意…
可父親他…
“卿卿…” 周明景不知何時站在了屏風外。
原本在殿中侍奉的宮女皆低著頭行禮退下。
南榮拿起繡針繼續完成這副繡品,又快一年了…
他走了進來,坐在她身側的位置,小心的攬過她,低聲詢問:“怎么喜歡起了刺繡?這刺繡最是傷眼勞神的…”
“民間都說,桃子多福,我想著這桃花開了總該是要結果的。”她回答道,目光仍停留在那幅繡品上。
她的心思在通透不過,她只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和陛下的孩子,可老天好像總是在故意捉弄她,今年又快過去了,她入宮快五年了。
周明景伸手拿下繡帕看了看:“卿卿的手藝最是好的。”
她收回視線,輕笑一聲:“哪里好了,我都針腳都是亂的,若是母親見了定要批我的。”
“我就是覺得好看,比宮中繡娘繡的好上百倍千倍。”他寵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別繡了,待會該累了。”
“陛下…”她忽然喚住他,“陛下當真不在意孩子嗎?”
他一愣,隨即握緊了她的雙手:“子嗣,遠沒有你重要,婦人產子多是在鬼門關走一遭…”
“如果是以你的生命為代價,我寧可不要這個孩子。”
“這世間不會有第二個卿卿…”
“陛下…”她動容的望向他。
他將她抱在懷里,一下又一下撫摸著她柔軟的發絲。
周明景很想告訴她,再等等他…很快了…很快他就能拿到國璽,屆時太后將不能再垂簾聽政,不愿做傀儡帝王,他要實權,要親政,殺叛臣殺盡讒言宦官…
這東臨,姓周。
……
…
這宮里的日子平淡,但辛好有他在,便也覺著這種細水長流的日子,是極好的。
貞曦十三年
九月
陛下突然拿著一道圣旨來尋她,那時她給殿外的那顆桃樹澆水,她想著再過幾年這桃樹說不定就能開花了。
“陛下!” 南榮放下手上的竹筒,回眸溫柔的看向他。
周錦年將手里的圣旨放在她手中,像是一份承諾。
“我,想要要卿卿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我想和卿卿攜手同行,共度此生。”
他拉著她的手,放在胸膛,溫暖的感覺,從他胸腔里溢出。
他的話,仿佛就像是一陣春風,吹過她的心房。
南榮沉默良久,緩緩的抬頭望向他,她的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道:“我很慶幸,那天能遇見你,也很慶幸,這宮里還有你陪著我。”
一月后的冊封大典令人艷羨。
周明景親自牽著她的手,走過金鑾殿上的文武百官,與她一同接受眾臣的朝拜。
然而這次的冊封大典,太后卻不曾出席,她遣散宮女,慢慢的修理著盆中的樹干,要整齊才好看,也怪她這月余都犯懶,都沒好好修理雜枝,現在都快有主干這么粗了,要是再晚兩天可就分不清了,只能…換一盆了。
陛下這次做的事未免太過張揚,封后大典太過鋪張浪費,那些老臣不是說陛下以簡戒奢,禮賢下士,重用有才華之人且胸懷寬廣,虛心納諫。
那她就…添把柴,看看陛下究竟是不是虛心納諫,禮賢下士。
他們的新婚之夜,陛下沒有來。
南榮撤下鳳冠,換了一身舒適的衣裙便往朝明殿中去。
殿外兩側站著一排排的人,連大監也在外面。
她問大監為何不進去侍奉,大監說陛下批閱奏折時任何人不得進入,但除她外。
陛下說,這宮里沒有哪個地方皇后去不得的。
夜已深,而他的案桌上卻堆滿了折子。
她遠遠的都能看見陛下滿臉的疲倦,連燭臺上的油燈都快燃盡了也不知命人來添些。
南榮取了盞油燈,輕輕走至他身側坐下,桌上的光明亮了些許。
他側過頭,目光溫柔的看向她,“夜深了,外面這么冷,萬一病加重了該如何是好?”
周錦年伸手握住她微涼的手,握在掌心揉搓著。
手這么涼,他本是想說她兩句,怎的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可一看到她,又實在不忍
周明景不想讓她知道朝中那些事,更不想她卷入其中
她看出他的憂慮,笑道:“我就在這陪著陛下。”
“卿卿先去后殿休息,等我忙完這些就去陪你好不好?”
“不,我就在這陪著陛下。”
“這殿中陛下也不讓宮女太監進來侍奉,陛下的燈暗了,我就去添燈,陛下肩膀累了,我就給陛下按按肩膀,沒墨了,我就給陛下研墨。”
她的注意到他鬢邊的一縷白發上:陛下怎么就有白發了…
這夜很是漫長
第二日一早,便有新的謠言流傳。
他們說宮中的奢靡之風最盛,直指那日的封后大典。
這件事說到底是因著她,陛下已經好幾日都未曾入過后宮,大監來遞話都是陛下要與朝政大臣商議要事,實在抽不開身。
她理解陛下
陛下是一國之君,是天下表率。
這件事若不能善了,怕是對陛下親政更是不利。
晌午的時候,母親進了宮來,母親說起父親辭官的事,讓她不要憂心,只要她在宮中,就不用太在意家中之事,不用在意父親和陛下之間的針鋒相對,不用在意太后,不要在意外面的流言碎語,只求順心,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