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闕的朱漆大門在魔氣前寸寸龜裂時,陳瀟瀟正用指尖擦拭戰旗邊緣的血跡。那是三日前在「鎮魔關」留下的仙界修士之血,此刻在晨光中泛著暗紫色,如同開在戰旗上的惡之花。洛清河躺在他身后的擔架上,臉色蒼白如紙,胸前的黑蓮印記忽明忽暗,那是魔種與噬魔咒殘留力量的交鋒。
「父親,前方是「誅仙臺」?!龟惡瓢醋⊙g的雙魚紋劍,少年的瞳孔中倒映著遠處漂浮的島嶼,島上的鎖鏈正在滲出仙力,「當年母親被種下情蠱的地方?!?/p>
陳瀟瀟腳步微頓。他記得千年前初遇初代圣女時,她也曾站在誅仙臺上,白衣勝雪,眼神里卻藏著他看不懂的哀傷。此刻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旗面上的「魔」字圖騰竟與誅仙臺的鎖鏈產生共鳴,發出低沉的嗡鳴。
「小心,有埋伏。」洛清河忽然睜眼,指尖凝聚出一道微弱的金光,「清嵐長老的氣息...在誅仙臺后方?!?/p>
話音未落,十八道劍光從云層中劈下,正是長青宗的「九儀劍陣」。陳浩揮劍迎擊,陰陽翼展開的瞬間,黑白劍芒交織成網,竟將那些號稱「見魔即斬」的仙劍震得粉碎。陳瀟瀟趁機攬住洛清河,魔氣化作黑蓮托起擔架,直取誅仙臺中樞。
「陳瀟瀟!」清嵐長老現身,手中握著洛清河的「青蓮令」,「你若再往前半步,我便啟動「焚心咒」,讓洛清河神魂俱滅!」
陳瀟瀟瞳孔驟縮。他看見清嵐指尖纏繞著金色咒文,正與洛清河眉心的黑蓮相連。那是長青宗的禁術,當年老宗主曾用此術控制初代圣女,沒想到如今竟用在洛清河身上。
「師尊...為何?」洛清河艱難道,指尖攥緊陳瀟瀟的衣袖,「我是您的弟子...」
清嵐別過臉,聲音卻帶著顫抖:「正因為你是我的弟子,才更要為仙界犧牲。你體內的魔種已與魔尊氣息相連,若讓你們殺上天界,六界必將生靈涂炭!」
陳浩握緊劍柄:「母親體內的魔種是被人陷害,您明明知道真相!」
「真相?」清嵐冷笑,「仙界需要的不是真相,是穩定!千年前魔尊一統六界,六界生靈十不存一,這樣的教訓還不夠嗎?」
陳瀟瀟忽然輕笑,魔氣在腳下凝成修羅虛影:「千年前我終止戰亂,你們說我是暴君;如今我尋求和平,你們說我是威脅。清嵐,你這老東西,不過是害怕失去手中的權力罷了?!?/p>
清嵐臉色鐵青,揮手間,誅仙臺的鎖鏈轟然啟動,無數道金光從天而降,竟是用歷代仙界大能的骸骨煉制的「鎖魔鏈」。陳瀟瀟揮刀斬落,卻見鎖鏈浴血重生,反而越纏越緊。
「父親,用混沌之力!」陳浩大喊,雙魚紋與戰旗產生共鳴,竟將鎖魔鏈的金光轉化為黑白二色,「這些鎖鏈里有魔骨,是當年您部下的遺骨!」
陳瀟瀟一愣,仔細感知鎖鏈的氣息,果然從中辨認出四大天王的殘魂。他眼神一冷,魔氣驟然爆發,那些鎖鏈竟在哀嚎中崩解,露出里面掙扎的魔魂。
「清嵐,你竟敢用魔族骸骨煉制仙器!」他怒吼,戰旗化作萬千利刃,「今日便讓你嘗嘗,被自己的貪婪反噬的滋味!」
清嵐見勢不妙,捏碎青蓮令試圖遁走,卻被陳浩的陰陽翼攔住去路。少年揮劍斬落,竟在清嵐的道袍下發現一枚赤鱗紋身——正是當年血手修羅的標記。
「你也是叛徒!」洛清河驚呼,終于明白為何清嵐對她的情蠱之事視而不見,「原來你早就勾結魔界余孽,挑起仙魔紛爭!」
清嵐跪地求饒,卻被陳瀟瀟一腳踩碎琵琶骨:「說,誰是幕后主使?」
「是...是星衍子大人...」清嵐顫抖著吐出鮮血,「他說只要引出魔尊,就能重啟六界...」
話音未落,天空忽然裂開縫隙,星衍子的虛影從中落下,手中托著命運之輪的殘片:「清嵐,你果然靠不住。不過沒關系,老夫已集齊足夠的「劫力」?!?/p>
陳瀟瀟這才驚覺,洛清河胸前的黑蓮印記不知何時已化作紅色,那是魔后殘魂借「劫力」復蘇的征兆。他立刻布下結界,卻見洛清河的眼神逐漸變得陌生,唇角勾起與魔后如出一轍的冷笑。
「陳瀟瀟,別來無恙?!鼓Ш蠼梵w開口,聲音里帶著千年的怨恨,「當年你斬斷我的分魂,今日我便要你親眼看著妻兒淪為我的容器!」
陳浩揮劍欲砍,卻被陳瀟瀟攔住。魔尊看著洛清河眼中的紅光,忽然想起千年前初代圣女臨終前的眼神——那時的她,是否也在為體內的魔后殘魂而痛苦掙扎?
「洛清河,回來?!顾p聲道,伸手撫過她的臉頰,「看看我們的孩子,看看我們的家。你曾說過,要親眼看著六界和平?!?/p>
洛清河的眼神閃過一絲清明,卻很快被紅光吞噬。魔后大笑:「她的意識早已被我碾碎,現在這具身體屬于我!」
陳浩感覺心口劇痛,雙魚紋竟在此刻與魔后產生共鳴。他忽然想起星衍子的話,混沌之體是打開滅世棺的鑰匙,而魔后作為上古魔尊之妻,血脈中或許也流淌著混沌之力。
「父親,我有辦法!」少年大喊,「用我的血喚醒母親的靈識!」
陳瀟瀟還未及阻止,陳浩已劃破手掌,鮮血滴在洛清河眉心。雙魚紋的光芒與黑蓮印記激烈交鋒,竟在虛空中映出洛清河的記憶碎片:竹林里的初遇、陳浩的第一次啼哭、六界坊市的喧囂...
「阿浩...」洛清河的聲音終于響起,眼中的紅光逐漸消退,「別管我,殺了她...」
「母親!」陳浩泣不成聲,「我做不到...」
陳瀟瀟握緊戰旗,忽然想起千年前在魔神殿,他親手斬殺背叛的部下時,也曾有過這樣的猶豫。但此刻,他不是孤獨的魔尊,而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他不能失去她。
「一起動手,」他沉聲道,「用混沌之力與魔氣共振,將魔后殘魂逼出!」
陳浩點頭,伸手按住陳瀟瀟的肩膀,雙魚紋與戰旗的魔氣形成漩渦。洛清河感覺有兩股力量在體內撕扯,一邊是溫暖的血脈親情,一邊是冰冷的千年怨恨,終于在劇痛中發出清越的啼鳴——那是她作為仙界圣女的本源之力。
「不可能...」魔后驚呼,「你竟能掙脫我的控制?」
洛清河睜開眼,眼中只有堅定:「因為我有想守護的人。」她抬手祭出清蓮咒,這次的光芒不再是純粹的金色,而是混合著黑色紋路,「滾出我的身體!」
強光中,魔后殘魂被逼出,化作一道黑煙飛向星衍子。老者見狀,立刻捏碎命運之輪殘片,空間劇烈震動,竟將陳瀟瀟三人吸入一個陌生的空間——那里懸浮著無數破碎的棋盤,每一塊碎片上都刻著六界生靈的命運。
「這里是...天道棋局的核心?!剐茄茏拥穆曇魪乃拿姘朔絺鱽?,「你們看,每一塊碎片都是一個選擇,而天道,就是所有選擇的總和?!?/p>
陳瀟瀟握緊洛清河的手,看著那些碎片中閃現的畫面:仙界的腐敗、魔界的荒蕪、人界的苦難...原來所謂天道,不過是無數遺憾的堆積。
「所以你想重啟六界,」洛清河低語,「但你忘了,遺憾也是一種美。」
星衍子沉默片刻,忽然大笑:「或許吧。但老夫累了,這盤棋,該由你們來下了。」
話音未落,空間逐漸崩塌。陳瀟瀟抱起洛清河,與陳浩一起沖向唯一的光明缺口。再次睜眼時,他們已回到誅仙臺,星衍子的虛影正在消散,手中的天機尺落在洛清河手中。
「這是...」她驚訝地發現,天機尺上刻著初代圣女的臨終遺言,「原來她才是真正想阻止魔后的人...」
陳瀟瀟接過尺子,看見上面用鮮血寫著:「魔后借我之體重生,唯有混沌之血能徹底消滅她。瀟瀟,抱歉騙了你?!?/p>
洛清河抬頭看他,發現他眼中有淚光閃爍。千年前的誤會,終于在這一刻解開。原來初代圣女從未背叛,她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阻止魔后,保護陳瀟瀟。
「父親,母親,」陳浩輕聲道,「天亮了。」
三人看向東方,只見朝陽穿透云層,照亮了誅仙臺上的「和平碑」。陳瀟瀟揮袖拂去碑上的血跡,露出下面刻著的「六界大同」四字——那是初代圣女的遺愿,也是他們此刻的心聲。
「我們回家吧?!孤迩搴虞p聲道,握住陳瀟瀟的手,「帶著這個真相,好好活下去?!?/p>
陳瀟瀟點頭,攬住妻兒的肩膀。戰旗在身后輕輕揮動,掃去千年的塵埃。他知道,六界的和平不會一蹴而就,但至少,他們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蒼梧山的竹林里,新茶已經采好。陳浩坐在石桌旁,看著父母重新擺好棋盤。陳瀟瀟執黑子,洛清河執白子,第一子落下,竟在棋盤中央形成一個小小的陰陽魚圖案。
「這一局,叫「破劫」。」陳瀟瀟輕笑,眼神溫柔地看著洛清河,「愿此后六界,再無劫數。」
洛清河點頭,指尖落下白子。陽光穿過竹葉,在棋盤上灑下斑駁光影。遠處的清溪鎮傳來孩童的笑聲,空氣中彌漫著新茶的清香。這一刻,歲月靜好,便是他們用鮮血和淚水換來的答案。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