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我家里收成，問我爹身體，還問我平時喜歡做點啥。我說喂豬，砍柴，侍弄菜園子。

他點點頭，說：“挺好，干活的人實在。”他講他班上的學生，講他們淘氣，也講他們可愛。

講他爹娘也是種地的，在另一個鄉。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很認真地看人，不躲閃。

碗里的面條快坨了，他也沒吃幾口。回去的班車上，我靠著車窗。介紹人問：“月梅，咋樣？

”我想了想趙建軍那張油滑的臉，又想想王海那件磨了毛邊的舊西裝，

和他碰倒醋瓶子時那點笨拙的慌張。“人……看著挺老實。”我說。心里那點灰撲撲的東西，

好像被風吹開了一點縫。踏實。這個詞突然冒出來。跟王海說話，心里不慌。后來，

王海來村里看過我爹娘幾次。他不空手來，有時提一包點心，有時帶一刀肉。

他不像趙建軍那樣滿嘴跑火車，就坐在我家那破舊的堂屋里，陪我爹下盤簡單的棋，

或者幫我娘把水缸挑滿。有一次，我家灶屋漏雨，他二話不說，卷起褲腿就爬上房頂去拾掇。

下來時，頭發上沾著草屑，衣服蹭了泥，手上還劃了個小口子。他嘿嘿笑著，說：“沒事，

小口子。”我娘趕緊找布條給他裹上，他笨手笨腳地系不好，我低著頭過去幫他。

手指碰到他粗糙的手背，像被燙了一下，趕緊縮回來。心口那地方，卻莫名地有點暖。

親事就這么定下了。沒啥風浪。第二年開春，我嫁到了縣城。婚禮簡單，

就在學校分的兩間小平房里，請了幾個相熟的老師吃了頓飯。王海把攢的錢都拿出來，

給我買了塊小小的上海牌手表，還扯了塊紅底小花的布，給我做了件新罩衫。

他說：“委屈你了，以后……以后慢慢添置。”他給我戴上手表的時候，手指有點抖。

那表帶涼涼的，貼著手腕，我心里卻覺得踏實。日子像白開水，沒滋沒味，但也熨帖。

王海每天早出晚歸，備課，上課，批改作業。我在家，把小小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

學著給他做飯。他發工資的日子，會帶我去街邊小店吃碗餛飩，或者買點水果。

他話還是不多，但會跟我講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