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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為妖刀的源玙安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見自己還是人類時,鬼切教他練刀的場景。父親站在廊下煮茶,熱氣模糊了冷峻的眉眼。

"母親,刀刃的角度不對"

剛剛學習刀法的他總愛這樣挑剔,然后被鬼切用刀背輕敲額頭:

"叫父親"

后面鬼切其實也糾正過還幾次他的這個稱呼問題,可是源玙安就是不改。

最后鬼切也就由著源玙安去了。

一點點溫馨的記憶足以讓人的靈魂淪陷,可惜了,源玙安自始至終都不是一個人類。

夢啊,該醒了。

*

這是源玙安成為妖刀后的第一次蘇醒。

*

不過醒來的場面還真是刺激啊。

他剛恢復意識,就聽見耳邊傳來“咔嚓咔嚓”的咀嚼聲,黏膩又刺耳,像是野狗在啃食腐肉。睜眼的瞬間,一雙金色的妖瞳在刀身上微微一亮——

哦豁。

月光慘白,照著一地狼藉。

一只惡鬼正蹲在不遠處,手里攥著半截血淋淋的胳膊,啃得津津有味。那吃相實在是……太差勁了!嘴角淌著血,獠牙縫里還掛著碎肉,喉嚨里發出饜足的咕嚕聲,活像餓了三天的豬崽終于撞翻了食槽。

——真是,令人惡心!

下一秒,刀身寒光一閃,一只修長的手穩穩握住刀柄。

戴著狐貍繪面的源玙安現出人形,二話不說,揮刀一斬——

"唰!"

鬼的腦袋應聲而落,還保持著貪婪咀嚼的表情,甚至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身首異處。

"太慢了。" 他嫌棄地瞥了一眼滾落在地的頭顱,指尖一彈,亮金色的靈火"呼"地燃起,瞬間將鬼的殘軀團團圍住。

火舌舔舐著鬼的尸體,發出"滋滋"的燃燒聲,灰燼飛散,連渣都不剩。

——這是屬于陰陽師的處理方式。

源玙安對付鬼的經驗豐富,但在他沉睡之前,始終沒能找到一種真正高效的滅鬼方法。畢竟,鬼這種生物,哪怕砍頭也有復活的可能,唯獨燒成灰才能一勞永逸。

砍頭加靈火焚燒,簡單粗暴,但管用。

唯一的缺點是——太耗靈力。

靈火焚燒需要龐大的靈力支撐,普通陰陽師撐死燒個一分鐘,靈力就得見底。但對于源玙安這種體內流著妖刀血脈、靈力儲量堪比安倍晴明的怪物來說——

“再燒十只都綽綽有余。”他低頭瞥了眼自己那開始變得半透明的手掌,嗤笑一聲,“不過現在……還是省著點用吧。”

*

源玙安睜開眼時,人間早已換了模樣。

他這一覺睡得委實久了些——久到連記憶里的都城都已化作塵土,久到那些曾與他擦肩而過的人名,如今都成了史書里泛黃的墨跡。

戰國亂世,烽火連天。

他站在城下町的街頭,狩衣的袖口被干燥的風掀起一角。來往的行人匆匆,有武士按著刀柄大步流星,有商販吆喝著叫賣,有農夫挑著稻谷低頭趕路。無人注意他,也無人認得他。

這樣也好。

面頰上的狐貍繪面遮住了他的神情,只露出一雙沉靜的金瞳,像兩盞不滅的燈火,冷冷地映照著這個陌生的時代。

——活著的人,死了的城,與他何干?

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會為一句稱呼和鬼切斗氣的少年,也不是那個會在源賴光面前故作穩重的家主。

現在的他,更像一抹游蕩在世間的幽魂,唯一還留存在這具軀殼里的執念,就是找到那個扭曲的怪物——

然后,親手斬下他的頭顱,拖著他一同墜入地獄。

街角傳來凄厲的慘叫。

源玙安連眉頭都沒動一下,只是指尖輕輕敲了敲腰側的刀鐔。

——又開始了。

惡鬼食人,鮮血飛濺,殘肢斷臂散落一地。周圍的百姓四散奔逃,哭喊著“妖怪!有妖怪!”。

他緩緩邁步,走向那只正在撕扯血肉的鬼。

“喂。”

鬼抬頭,猩紅的眼珠轉動,對上了他的視線。

“你……”

他的疑問沒能說完。

刀光一閃,頭顱落地。源玙安甚至連刀都沒完全拔出,僅僅只是刀身出鞘三寸,寒芒掠過,便已斬斷一切生機。

靈火燃起,將殘軀燒成灰燼。

他收回手,眼神漠然,仿佛剛才只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塵埃。

——無慘,你藏在哪里?

夜風吹過,他的背影融入了逐漸明亮的天色。

*

許是命吧,鬼殺隊的人找上了源玙安。

鬼殺隊的劍士們最近很頭疼。

每當他們循著鎹鴉的情報趕到現場時,迎接他們的總是同一幅景象——空蕩蕩的街道,微涼的夜風,還有地上薄薄的一層灰燼,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白色。

沒有血跡,沒有斷肢,甚至連一絲打斗的痕跡都沒有。仿佛那些兇殘的食人惡鬼,就這樣憑空蒸發在了夜色里。

“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七次了……”一名隊員蹲下身子,捻起一撮灰,“連打斗的痕跡都沒有……到底是誰干的?”

“總不能是鬼自己突然想不開,集體自焚了吧?”另一人吐槽。

就算心再大也該明白這件事不簡單了。

當第七份同樣詭異的報告被呈上時,產屋敷慎吾輕輕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看來......"他蒼白的指尖劃過卷軸,"有位了不得的獵鬼人,走在所有人前面啊。"

——必須找到他。

他沉吟片刻,抬頭看向站在身側的煉獄赤司郎,微微一笑,“赤司郎,有勞你去一趟了。”

煉獄赤司郎朗聲應下,雙目炯炯:“定不負主公所托!”

于是三天后,源玙安在居酒屋獨自小酌時,木門突然被"砰"地推開。一個火紅的身影挾著晚風闖入,豪邁的聲線震得酒盞里的清酒都泛起漣漪:

"這位閣下!"

酒館里的客人紛紛側目。源玙安抬眼,看見一位紅金發色的劍士正以驚人的氣勢逼近。對方劍眉星目,眼角上挑的紋路讓他想起神社屋檐下的風鈴,整個人像團行走的篝火般耀眼。

"我是煉獄赤司郎,鬼殺隊的炎柱!"來人啪地跪坐在他對面,聲音洪亮得讓源玙安下意識后仰,"奉主公之命,誠邀閣下加入鬼殺隊!"

源玙安的金色妖瞳微微瞇起。有趣,這個時代的人類竟能長得如此...張揚。他感受不到任何妖力波動,這頭火紅的頭發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居然是純天然的。

"......"

"閣下獵鬼的身手令人驚嘆!"

"......"

"若能加入鬼殺隊,定能拯救更多無辜!"

"......"

煉獄的語速快得像是飄忽的火焰一樣,源玙安只捕捉到幾個零星的詞匯。直到最后那句石破天驚的:

"請您務必加入我們!"

源玙安靜靜端起酒盞,在面具下抿了一口。從平安京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熱情的人類。

"為什么?"他輕聲問道,手指在杯沿畫著圈,"你們連我的真面目都沒見過。"

煉獄的眼睛更亮了:"因為閣下的刀不會說謊!那些被拯救的生命就是最好的證明!"

清酒映著燈籠搖晃的光,源玙安在思考。

一兩只鬼倒還好說,數量一旦多起來,他所能護住的人也確實有限。加入鬼殺隊,或許是一個解決辦法。

“我答應你的請求,但也讓我見見你們的領隊吧。”

酒盞中的清酒泛起細微的漣漪,映照著煉獄赤司郎那張驟然明亮起來的面容。

"太感謝了!"煉獄猛地拍案而起,驚得鄰座客人打翻了酒杯。他整個人像被點燃般散發著驚人的熱忱,"我這就帶您去見主公!"

源玙安優雅地放下酒盞,指尖輕輕一抬:"不急。"他示意對方坐下,"在見你們主公前,我有個條件。"

煉獄立即正襟危坐,火焰般的眉毛高高揚起:"您請說!"

"我要知道——"源玙安的狐面微微前傾,金色妖瞳在面具后閃爍,"你們對那位鬼王了解多少?"

酒館的喧囂似乎在這一刻靜止。煉獄的瞳孔微縮,臉上的火焰紋路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實不相瞞..."他壓低聲音,"我們掌握的線索并不多。"

"哪怕是名字也沒有得知嗎?"源玙安輕聲接過話頭,指尖劃過酒盞邊緣,"他還真是謹慎過頭了。"

"走吧。"源玙安突然起身,狩衣下擺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帶我去見你們的主公。"

*

“你說,你姓產屋敷?”

源玙安垂眸凝視著跪坐在蒲團上的男人,金色面具邊緣漏出的眸光比烈日更灼人。

對方上半張臉蜿蜒的肉色筋條在燭光下微微蠕動,與下半張蒼白如雪的面容形成詭異對比——這便是傳聞中統領鬼殺隊的產屋敷家家主?

源玙安的指尖在刀鐔上輕輕一叩。

"產屋敷..."他的聲音低緩,帶著幾分興味,幾分嘲弄。狐貍繪面下,那雙金瞳如熔化的黃金般流轉,盯得人脊背生寒。"真是......有趣的巧合。"

產屋敷慎吾咳了兩聲,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病態的紅暈。他看不見眼前人的樣貌,卻能感受到那股沉甸甸的威壓——不是殺意,而是某種更古老的、近乎神性的壓迫感。

"閣下...認識我的族人不成?"

源玙安輕笑一聲。他的手按上面具,緩緩摘下——

月光下露出一張年輕得過分的臉。

眉目如畫,金瞳灼灼,額角的妖紋若隱若現。

"不。"他慢條斯理地說,"我認識的是你們一族...是一個最初的'錯誤'。"

產屋敷慎吾的瞳孔驟縮。他的喉嚨里涌上腥甜,卻強忍著沒有咳出來。"您是說...鬼王?"

源玙安的金眸在聽到這個詞語時猛地收縮,妖紋驟然鮮亮如血。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蟲鳴都戛然而止。

"聰明的孩子。"他伸手撫上產屋敷慎吾的額頭,指尖觸到那些猙獰的詛咒。"你們一族...倒是比我想的有骨氣。"

靈力的微光從他掌心滲出,產屋敷慎吾只覺得額上一陣清涼——那些折磨他多年的詛咒紋路,竟然稍稍淡了幾分。

“我叫作源玙安,很高興加入鬼殺隊。”

"源...玙安?"

產屋敷慎吾喃喃重復著這個名字,眼前模糊的視線竟奇跡般地清晰了幾分。他看見月光勾勒出對方精致的下頜線,那張本該屬于少年的面容上,卻嵌著一雙看盡滄桑的金色妖瞳。

清涼的靈力仍在源源不斷從那人掌心傳來,產屋敷慎吾感到多年來壓迫頭部的劇痛第一次有了緩解。他忍不住伸手觸碰自己的額頭——那些虬結的肉色筋脈,竟真的消退了些許。

"您...是神明嗎?"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這問題太過唐突,但眼前發生的一切實在超出常理。源玙安聞言卻突然笑了,那笑聲里帶著幾分譏誚,幾分悲涼。

"神明?"他收回手,妖紋在額角明滅,"我只是個...討債的。"

無論如何,他們鬼殺隊都多了一個助力,距離產屋敷家族討伐鬼王又進了一步。

"歡迎加入鬼殺隊,源閣下。"他鄭重地俯身行禮,"請允許我...等到明天...為您介紹一下其他柱。"

源玙安重新戴上了狐貍面具,聲音里帶著幾分玩味:"就是那個火焰般吵鬧的小子那樣的?"

產屋敷慎吾忍不住微笑:"恐怕...還有更特別的。"


更新時間:2025-06-18 23:1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