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鞘磕在樹干上發出清越的聲響，驚飛了最后幾只宿鳥。“當年陳橋驛，您用斷笏擊賊時，

說過‘此身可碎，此志不可奪’。”她將劍柄塞進寇準手里，青鋼劍身在火光下泛著冷芒，

“如今梅夫人雖去，可這大宋的江山，還等著您這顆青梅呢。”夜風忽然轉急，

吹得桃枝嗚嗚作響。寇準握著劍柄的手漸漸穩了，

指腹摩挲著劍鞘上刻的“靖難”二字——那是梅晴親手為他督造的佩劍。

他抬頭望向沉沉夜空，忽然想起梅晴臨終前說的話：“若有來生，我便做穎水邊的桃花，

年年等你路過。”紅英將猩紅斗篷披在他肩上時，聞到狐裘里殘留的、屬于梅晴的龍涎香。

寇準忽然抓住她的手，指尖觸到她掌心生的繭——那是常年握劍磨出的。

“當年你父親戰死沙場，我答應過要護你周全...”他聲音沙啞，

“如今卻要你跟著我這罪臣南下...”“紅英此生，唯愿護相公周全。”紅英抽回手，

將水壺遞到他唇邊，“雷州雖遠，總有春暖花開之日。”熱水順著寇準喉結流下，

他望著火堆里跳動的火星，忽然想起梅晴寫在絹帕背面的小字：“踏莎行歌處，自有青梅老。

”野店的更夫敲過三更時，桃林里的火堆已燃成灰燼。紅英抱劍坐在寇準身側，

聽著他漸漸平穩的呼吸聲。遠處穎水傳來冰裂的輕響，像誰在暗夜里拆信。

她解下靴筒里的斷笏，玉質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那道刀痕里，

似乎還嵌著當年濺上的血珠。寇準在睡夢中囈語，模糊地念著“梅晴”二字。

紅英將斗篷又給他緊了緊，看見桃枝上的青梅在霜夜里閃著微光。

她忽然想起梅晴說過的話：“桃花謝了會結果，就像忠臣蒙冤，總有昭雪之日。

”夜風掠過耳畔時，她仿佛聽見遙遠的雷州傳來木棉花開的聲音。

3 雷州辭（上）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在雷州半島的天際，將六月的暑氣絞成粘稠的濕瘴。

青篷舊車碾過最后一道泥濘時，寇準隔著車簾聽見紅英輕勒馬韁的聲響，

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馬打著響鼻，蹄鐵在腐殖質層積的官道上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