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籠罩著村莊,遠處的雞鳴聲此起彼伏。程鐵峰站在王家小院的棗樹下,緊了緊軍用挎包的帶子。王小虎穿著嶄新的藍布褂子,眼眶發紅地站在他面前。
"團長,俺跟您一塊兒走..."
程鐵峰搖搖頭,從兜里掏出一張蓋著部隊印章的紙條:"給你批了半個月假。新婚燕爾,多陪陪爹娘和媳婦。"
王小虎的嘴唇抖了抖,還想說什么,程鐵峰已經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個月后,北平前門火車站見。"
王老漢顫巍巍地遞過來一個藍布包袱:"程團長,自家蒸的饃,路上墊墊肚子..."
程鐵峰沒推辭。他接過包袱,向王家人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轉身走向村口。晨霧中,他聽見王小虎帶著哭腔喊:"團長!您路上當心!"
他沒有回頭,只是揮了揮手。
石莊鎮的長途汽車站比來時更擁擠。幾個挑著扁擔的農民擠在售票窗口前,空氣中彌漫著煙草和汗酸味。程鐵峰排了半小時隊,才買到一張回北平的票。
車子開動時,他望著窗外逐漸遠去的村莊,忽然覺得有些空落落的。三年來,王小虎幾乎形影不離地跟著他,現在身邊突然少了這個憨厚的警衛員,反倒不習慣了。
車子顛簸了整整一天。傍晚時分,程鐵峰在永定門下車時,北平城已經華燈初上。他拎著簡單的行李,沿著熟悉的街道往南鑼鼓巷走去。路過一家文具店時,他停下腳步,給妹妹買了支鋼筆和一本俄語詞典。
95號院的大門虛掩著。程鐵峰推門進去時,正好遇見何雨柱拎著泔水桶往外走。
"喲!程團長回來啦?"傻柱眼睛一亮,"虎子兄弟呢?"
"在老家多待幾天。"程鐵峰簡短地回答。
中院里,閻埠貴正在給幾盆花澆水,眼鏡片上反射著夕陽的余暉。看見程鐵峰,他立刻堆起笑容:"程團長回來啦?河北那邊怎么樣?"
"挺好。"程鐵峰點點頭,徑直走向自家屋子。
推開門,程母正在煤爐前炒菜,聽見動靜猛地回頭,手里的鍋鏟"咣當"掉在地上:"鐵峰?怎么一個人回來了?小虎呢?"
"給他放了假。"程鐵峰把行李放下,從懷里掏出那支鋼筆,"小蕓呢?"
"學校還沒放學呢。"程母擦了擦手,忽然壓低聲音,"你走這幾天,院里可熱鬧了..."
原來,程鐵峰離院的第二天,劉海中就到處打聽他是不是"犯了錯誤被提前轉業";賈張氏則信誓旦旦地說看見程鐵峰在軍區大院門口"晃悠",肯定是"找關系安排工作";連易中海都旁敲側擊地問過程父,程鐵峰"今后有什么打算"。
程鐵峰聽完,心里感嘆道不愧是禽獸窩啊,冷笑一聲:"讓他們猜去吧。"
接下來的日子,程鐵峰深居簡出。每天早晨,他都會在院子里打一套軍體拳,然后幫父親劈柴、修家具。程蕓放學回家后,他就教她俄語和數學。
院里的人對他保持著一種微妙的距離。易中海遇見他時,總會客氣地問候幾句;劉海中則時不時地"偶遇",拐彎抹角地打聽部隊的事;閻埠貴有次"恰好"路過,看見程鐵峰在修板凳,立刻熱情地表示家里有本《木工大全》可以借給他。
最有趣的是賈東旭。這個年輕的鉗工有天下班,特意等在院門口,非要請程鐵峰去喝豆汁。
"程團長,您給說說,當兵到底啥滋味?"賈東旭眼睛發亮,"我聽說您親手打死過美國鬼子?"
程鐵峰攪動著碗里的豆汁,淡淡道:"打仗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么樣?"賈東旭湊近了些,"是不是特別威風?一呼百應?"
程鐵峰放下碗,直視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是看著戰友一個個倒下,是三天三夜吃不上熱飯,是零下三十度趴在雪地里不敢動。"
賈東旭的笑容僵住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程鐵峰每天都會翻翻日歷,算著王小虎歸隊的日子。有次程蕓好奇地問:"哥,你想小虎哥啦?"
程鐵峰彈了下她的腦門:"小鬼頭,作業寫完了嗎?"
第十三天早晨,程鐵峰正在院子里劈柴,忽然聽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抬頭一看,王小虎風塵仆仆地站在院門口,身上還穿著那件藍布褂子,但腰板挺得筆直。
"報告團長!王小虎歸隊!"
程鐵峰放下斧頭,嘴角微微上揚:"提前兩天?"
王小虎撓撓頭,黝黑的臉上泛起紅暈:"那啥...翠花說...說不能耽誤正事..."
程父程母聞聲出來,拉著王小虎問長問短。程蕓則好奇地盯著他胸前嶄新的紀念章:"小虎哥,這是啥?"
"這是團長給的結婚禮物!"王小虎驕傲地挺起胸膛,"抗美援朝紀念章!"
兩天后的清晨,程鐵峰和王小虎背著行李走出四合院。
院里的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紛紛出來送行。易中海握著程鐵峰的手,語重心長地說:"程團長,以后常回來看看。"
前門火車站人聲鼎沸。開往天津的綠皮火車噴著白汽,站臺上擠滿了送行的人。程鐵峰和王小虎找到自己的車廂,放好行李。
汽笛長鳴,火車緩緩啟動。程鐵峰望著窗外逐漸遠去的北平城墻,忽然想起臨行前父親說的話:"不管去哪,記得家里有人惦記著你。"
王小虎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布包:"團長,俺娘讓帶給您的,河北大棗..."
程鐵峰接過布包,捏起一顆棗放進嘴里。真甜。
火車駛向遠方,載著兩個軍人回到屬于他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