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程鶴在一片灼燙的腥臭中猛地睜眼。
入目是黑紅色的穹頂，粘稠的丹火順著石壁蜿蜒流淌，映照著爐底堆積如山的白骨。
那些骸骨姿態各異，指骨仍保持著抓撓爐壁的姿勢，顱骨眼眶里甚至還殘留著未燃盡的幽藍魔火。
這哪里是煉藥的丹爐，分明是座焚尸的煉獄！
“醒了？”
一道慵懶的女聲自身后傳來。
程鶴掙扎著轉身，只見丹爐邊緣立著個身披赤紗的女子，眉眼間似笑非笑，指尖正捻著一朵跳躍的丹火：
“我叫柳如煙，煉人宗宗主?！?/p>
她足尖一點，輕飄飄落進丹爐，裙擺在尸骸堆上掃過，驚起幾縷魔火余燼：
“看來你這具身子骨，比預想中更經燒?！?/p>
程鶴喉頭干澀，撐著一塊斷裂的胸骨想站起來，卻發現體內靈力雖紊亂，卻未如想象中那般寸寸焚毀。
更詭異的是，那些灼燒著他肌膚的丹火，竟帶著一種奇異的清冽感，仿佛在淬煉什么污穢之物。
“放寬心。”
柳如煙走到他面前，玉指挑起他的下頜：
“這‘萬魔焚身爐’，燒的從來不是人?！?/p>
她屈指一彈，一枚幽藍色的骨片從尸骸堆里飛出，在掌心化作一縷黑煙：
“看到了？這些都是域外天魔的殘魂骨。它們混入三界，化形為人，唯有我宗丹火能焚其魔軀，煉其邪魂。”
程鶴瞳孔驟縮，想起黎夜，他身上的氣息，竟與這丹爐里的尸骸隱隱相似。
“你以為煉人宗真的以活人為藥？”
柳如煙輕笑，袖袍一揮，丹爐四壁突然亮起古樸的符文，爐底的尸骸瞬間化作點點熒光，被符文吸入墻壁。
“‘煉人’二字，實為‘煉魔’。千年前天魔亂世，我宗先祖立誓以丹火為刃，斬盡世間魔孽。”
她走到丹爐中央的玉臺邊，那里躺著程鶴的佩劍，劍身竟比之前更通透幾分：
“你的劍仙骨被天魔奪走，自身又被明玥那丫頭傷得經脈寸斷，本該死在兇獸爪下。可你偏偏在瀕死之際，用殘魂催動了凝神玉的本命烙印?！?/p>
程鶴猛地抬手按住心口。
那枚碎裂的凝神玉，竟在他瀕死時護住了最后一絲神魂？
“凝神玉是你以心頭血淬煉的本命法寶，自帶辨魔之能?！?/p>
柳如煙指尖劃過劍身，符文隨指尖亮起：
“當你的殘魂帶著玉碎氣息墜入我宗結界時，萬魔焚身爐便已認定你非魔類。這丹火看似焚身，實則在洗煉你體內被黎夜那廝種下的魔煞之氣。”
她轉過身，赤紗在丹火中獵獵作響：
“程鶴，你可知為何青云門百年天才輩出，卻始終斬不斷天魔禍亂？因為三界早已被魔影浸透，連你最信任的人，都可能是披著人皮的惡鬼。”
“黎夜不過是天魔先鋒，他背后的勢力，早已滲透到各大門派。”
柳如煙走到程鶴面前，遞出一枚刻著丹爐圖騰的玉簡：
“你天賦卓絕，又被丹火洗煉過神魂，是天生的煉魔者。加入我宗，助我斬盡世間妖魔，如何？”
程鶴接過玉簡，觸手一片冰涼。
丹爐的灼熱還殘留在肌膚上，明玥的背影卻在腦海中反復閃現。
“我為何要信你？”
他聲音沙啞，指腹摩挲著玉簡上的圖騰。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必須信這丹爐?！?/p>
柳如煙抬手，丹爐頂部突然裂開一道縫隙，天光傾瀉而下，照亮了爐底最后一具尸骸。
那尸骨穿著青云門的服飾，胸口插著半截斷劍，劍柄上刻著“黎夜”二字。
黎夜！
真正的黎夜原來早就死了！
青云門的那個“黎夜”，是冒牌貨！
天光落在程鶴蒼白的臉上，他看著那具青云門弟子的尸骨，又想起黎夜望向明玥時眼中的陰鷙。
“加入我宗，你能得到重塑仙骨的機會，能查到黎夜背后的天魔巢穴，甚至......”
柳如煙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甚至能救回那個被蠱蟲控制的明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