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碰撞
水晶吊燈將宴會廳切割成無數璀璨的菱形光斑，香檳塔折射出細碎的金芒。林夏站在頒獎臺邊緣，香檳杯里的氣泡正在緩慢升騰，像極了她這幾個月來逐漸復蘇的心跳。陸川作為頒獎嘉賓走上臺時，深灰色西裝在聚光燈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他接過主持人遞來的話筒，聲線卻意外地有些發顫。
"接下來這個獎項，其實是我私心準備的特別獎。"陸川的目光穿透層層人群，直直落在林夏身上，她握著香檳杯的手指驟然收緊。四周傳來竊竊私語聲，同事們開始交頭接耳，有人眼尖地發現禮儀小姐推出了藏在幕布后的巨型花架，九十九朵紅玫瑰在白紗簇擁下緩緩浮現。
林夏的耳畔嗡嗡作響，看著陸川單膝跪地，黑色皮鞋與大理石地面碰撞出悶響。他從西裝內袋掏出絲絨盒時，金屬扣彈開的輕響在寂靜的宴會廳格外清晰："林夏，我見過你在提案被否時偷偷抹眼淚的模樣，也見過你熬夜改方案后眼里的星光。那些在會議室吃的冷掉的便當，還有暴雨天我們共撐的那把傘......"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余生，我想一直站在你身邊，把所有錯過的溫暖都補給你。"
掌聲如潮水般涌來，夾雜著女同事的驚嘆和起哄聲。林夏感覺自己的睫毛在劇烈顫抖，陸川真誠的眼神里倒映著她的影子，就像這半年來每個加班的深夜，他總會默默把自己凍僵的腳捂在懷里，會在她生理期時變魔術般拿出溫熱的紅糖姜茶。香檳杯里的氣泡突然劇烈翻涌，有幾滴酒液濺在她手腕，涼意卻抵不過心口的灼熱。
就在這時，宴會廳雕花木門被撞開，冷風卷著秋雨灌進來，水晶吊燈的光暈在來人身上搖晃不定。林夏的呼吸瞬間停滯——陳默站在門口，雨水順著黑色風衣的下擺匯成溪流，打濕了腳下昂貴的波斯地毯。他的頭發凌亂地貼在額前，蒼白的臉上卻燃著滾燙的光，手里緊攥著那個邊角磨得發毛的黑色筆記本，褪色的銀杏葉標本從翻開的頁面飄落，在空中打著旋兒。
"這些年，我每天都在后悔。"陳默的聲音沙啞，卻穿透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他大步向前，皮鞋踩過滿地玫瑰花瓣，紅汁在地毯上洇開，像極了當年分手時她滴在柏油路上的眼淚。林夏看見他眼角新添的細紋，還有虎口處未愈的結痂——那是上次在公司樓下，他為了護她不被失控的電動車撞到留下的。
陸川緩緩起身，將戒指盒妥帖地收進西裝內袋，動作優雅卻暗藏警惕。他不著痕跡地擋在林夏身前，語調依然溫和："陳先生，這里是公司活動。"陳默卻恍若未聞，徑直望向林夏身后懸掛的巨幅投影，那上面循環播放著項目成功的精彩瞬間，其中有張照片格外醒目——林夏站在凌晨三點的辦公室，靠在陸川肩頭睡著，而他正小心翼翼地為她披上外套。
"你以前最怕黑，加班時總要開著所有燈。"陳默的聲音突然哽咽，舉起筆記本，泛黃的紙頁間夾著的醫院繳費單微微發顫，"我以為推開你就能保護你，卻不知道讓你獨自面對了多少個寒夜。"他的目光掃過林夏頸間那條銀色項鏈，那是陸川送的生日禮物，此刻正隨著她劇烈的呼吸輕輕搖晃，"現在我母親的病情穩定了，蘇氏的合作也結束了，我......"
宴會廳的空氣仿佛凝固成冰，所有人的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游移。林夏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無數記憶碎片在眼前炸裂：陳默雨天傾斜的傘，陸川深夜遞來的熱可可；分手時陳默決絕的背影，還有陸川陪她熬過無數失眠夜的輕聲安慰。水晶吊燈的光芒突然變得刺目，她踉蹌著后退半步，高跟鞋撞上身后的桌腳。
"抱歉。"林夏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香檳杯脫手而出，在地毯上砸出深色的印記。她轉身沖向大門，發梢掃過陸川伸出的手，撞開陳默下意識阻攔的臂膀。秋雨裹挾著寒意撲面而來，她卻感覺不到冷，只聽見胸腔里心跳如擂鼓，身后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聲，分不清哪聲是"林夏"，哪聲是"小夏"。
街道上霓虹流轉，雨水將車燈暈染成模糊的光斑。林夏跌跌撞撞地跑過三個路口，高跟鞋的鞋跟卡在排水溝縫隙里。她索性踢掉鞋子，赤腳踩在潮濕的柏油路上，腳底傳來的刺痛讓眼眶愈發滾燙。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能聽見粗重的喘息聲，分不清是誰的呼吸混著雨水打在她后頸。
"別跑了！"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林夏猛地轉身，看見陳默和陸川幾乎同時剎住腳步。陳默的風衣下擺還在滴水，陸川的襯衫領口松開兩顆紐扣，額前的碎發被雨水黏在皮膚上。兩人隔著三步的距離，像兩尊對峙的雕像，目光卻同時落在她通紅的腳底。
"你的腳......"陸川率先反應過來，彎腰要脫皮鞋。陳默卻更快一步，扯下領帶蹲在她面前："用這個纏一下，會劃傷。"林夏看著兩條交疊在空中的手臂，突然想起多年前，陳默也曾這樣蹲下為她系散開的鞋帶；而上周，陸川背著崴腳的她爬上二十層樓梯時，也是這樣溫熱的體溫透過襯衫傳來。
雨勢突然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三人身上。林夏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混著雨水滑進嘴角，分不清是淚還是雨。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又漸漸遠去，像極了她這跌宕起伏的感情——那些未說出口的解釋，遲來的告白，還有無法割舍的回憶與正在生長的眷戀，此刻都在雨幕中糾纏成解不開的結。
"我好累。"林夏喃喃道，聲音被雨聲吞沒。她后退兩步，靠在冰涼的梧桐樹上，看著兩個同樣緊張的男人。陳默的手還保持著遞領帶的姿勢，陸川的皮鞋已經脫下大半，兩人臉上的焦急如出一轍。路燈在積水里搖晃，倒映出三個扭曲的身影，恍若她此刻混亂不堪的內心。
雨越下越急，卻沒人愿意先打破沉默。林夏望著雨幕深處，突然意識到，或許真正需要抉擇的不是選擇誰，而是如何與過去的遺憾和解，如何在傷痕累累后依然有勇氣擁抱未來。她深吸一口氣，濕潤的睫毛上掛著水珠："給我點時間，讓我......"話未說完，一陣狂風掠過，將陳默手中的筆記本掀開，泛黃的紙頁嘩啦啦翻動，露出夾在其中的老照片——照片里的他們在游樂園笑得燦爛，而照片背面，是陳默剛勁的字跡："想和你走到世界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