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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的琉璃瓦在暮色里泛著幽藍的光,檐角垂落的銅鈴被風掀起,發出細碎的聲響。

顧昭璃站在窗前,望著天際最后一抹霞光漸漸消散,殿內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她回頭,見蕭硯辭大步走來。

他今日未著龍袍,一襲玄色常服更襯得身姿挺拔,眉眼間卻凝著沉沉的郁色,案上攤開的封妃詔書被晚風掀起邊角,朱砂批的“昭妃”二字在燭光下泛著刺目的紅。

“鳳輿、九鸞釵、百官朝賀……這些本該是你的。”他伸手攥住顧昭璃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眼底燒著執拗的火,“我就是要給璃兒堂堂正正的大典,誰敢在帝王的婚禮上多嘴?”

顧昭璃垂眸,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還有那股壓抑許久的情緒。

殿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兩人腳下投下交錯的影子。

“硯辭,”她輕聲喚他,聲音像春日里最柔軟的風。伸手撫過他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劍留下的痕跡,帶著征戰沙場的滄桑,“前朝暗流未平,后宮忌諱叢生,你可知若是大張旗鼓……”

“我只知你不該受委屈!”蕭硯辭突然扣住她的后頸,溫熱的呼吸掃過她泛紅的耳尖。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當年沒能抬你過門,送你進這龍潭虎穴,如今好不容易終成眷屬,連一場風光大娶都做不到?”

燭花“啪”地爆開,濺起幾點火星。

顧昭璃仰頭望進他眼底翻涌的疼惜,她踮腳取下鬢邊金簪,烏發如墨傾瀉而下,在月光里泛著珍珠光澤,發絲掠過蕭硯辭的手背,帶來一陣酥癢。

“誰說沒有婚禮?”她牽起他的手,指尖相扣,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走向內室。

門簾被掀起的瞬間,暖黃的燭光傾瀉而出,紅綢鋪就的喜堂映入眼簾,整個內室布置得格外精致,墻上貼著大大的“囍”字,皆是宮人按照她的吩咐所貼。

蕭硯辭怔怔望著喜帳,金線繡就的花朵栩栩如生,他聽見顧昭璃壓低聲音說:“我不想要什么八抬大轎,也不想要冊封典禮,我只想在人后和硯辭做一對尋常夫妻 。”

話語間,她的臉頰微微泛紅,蕭硯辭這才注意到,她今日未著華服,一襲紅色襦裙更襯得她溫婉動人,發間只別著一支簡單的銀簪,卻難掩傾城之色。

蕭硯辭換上顧昭璃早就準備好的紅色喜服,紅燭搖曳的光暈里,他們對著高懸的“囍”字三拜天地。

顧昭璃正要跪下行禮,腰間突然被人用力一帶,跌入熟悉的懷抱,蕭硯辭滾燙的唇擦過她耳際,“璃兒,與我拜天地,要看著我。”

她抬眸,撞進他熾熱的目光里,那雙眼睛,曾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此刻卻只盛著她一人。

兩人緩緩跪下,對著天地神明,許下一生的承諾。

禮成后,翡翠端來合巹酒。兩個小巧的玉杯用紅繩系在一起,酒液在杯中輕輕晃動,映著燭光泛著琥珀色的光,顧昭璃伸手去拿,卻被蕭硯辭搶先一步。

他執起酒杯,送到她唇邊,“昭璃,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今天已經實現了,如今才知這天下最珍貴的,從來不是龍椅上的風光,而是和相愛之人長相守。”

她輕抿一口,酒液辛辣,卻在喉間化作一股暖流,蕭硯辭跟著飲下,而后將酒杯重重放下,長臂一攬,將她擁入懷中。

洞房里紅紗輕顫,燭火明明滅滅。

顧昭璃掀開蓋頭時,脫口喚出,“陛下……”話音未落,便被他用吻堵住,蕭硯辭扣住她的后頸,輾轉親吻間,將她的聲音吻得支離破碎,“在你這里,我永遠是硯辭,是你的蕭硯辭。”

殿外,夜色漸深,長春宮的銅鈴依舊在風中輕響,而屋內,紅燭映著兩人相依的身影。

晨光透過長春宮的鮫綃帳,在滿地狼藉的喜服與紅燭殘淚間投下細碎光斑。

蕭硯辭已去上朝,叮囑翡翠不要叫醒昭璃,顧昭璃扶著酸痛的腰支起身子,指尖剛觸到枕邊的帕子,外間便傳來宮女壓低的驚呼:“太后娘娘駕到——”

鎏金屏風映出玄色裙擺掃過門檻的暗影,顧昭璃攥著錦被的手驟然收緊,太后拄著碧玉雕花杖踏入內室,檀木珠串相撞的聲響像冰棱墜地。

“哀家看了皇帝最近的起居錄,”太后指尖劃過案上見底的銅壺,壺壁還凝著未干的水珠,“不然還不知昭妃這般不知節制,叫皇帝來你的長春宮比回勤政殿還勤快,不如把你的長春宮改名勤政殿。”

寢帳被猛地掀開,她要行禮,卻被太后按住肩膀,老人渾濁的眼盯著她頸間未消的紅痕,語氣似笑非笑,“皇帝登基未久,政務繁忙,你倒好,一晚上叫水八次?莫不是想學蘇妲己?”

“太后恕罪!”顧昭璃伏地時牽動渾身酸痛,額角滲出冷汗,“昨日是臣妾與陛下的大喜之日,一時……”

“一時?”太后冷笑打斷,“后宮女子當以賢德為本,你這般不知檢點,傳出去成何體統?哀家聽聞,皇帝除了你這長春宮,沒翻過任何嬪妃的綠頭牌,這般狐媚手段不會有好下場,該怎么做,你心里有數……”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蕭硯辭朝服未換,剛剛下早朝便在聽到太后擺駕長春宮的消息后匆匆趕來。

“兒臣參見母后!”他跨步擋在顧昭璃身前,衣擺掃過滿地凌亂的合歡酒壇,“昨夜是兒臣執意……”

“住口!”太后怒拍扶手,檀木珠串崩斷散落,“哀家還未老糊涂!顧昭璃,你既已入皇家,便該恪守本分。”

她轉向蕭硯辭,目光如刀,“明日起,你搬回勤政殿。昭妃需在長春宮閉門思過,抄錄《女誡》百遍!”

“母后不經朕同意便罰她,于理不合。”蕭硯辭幾乎震怒,但卻努力克制。

太后手中念珠突然“啪”地散開,玉珠滾落在地:“你倒學會跟哀家擺天子威風了?”

“兒臣不敢。”蕭硯辭單膝跪地,卻未低頭,“昭璃乃兒臣親封,若有過錯,也應由兒臣處置。正因母后生我養我,兒臣才敬您三分,可昭璃于我,是唯一的妻!”

她望著眼前陌生的兒子,忽然想起幼時那個總愛躲在她裙擺后的孩童,眼眶泛起薄淚,“硯辭,哀家只是怕你重蹈前朝覆轍……多少帝王寵信妖妃,差點斷送了江山!”

“璃兒不是妖妃!”蕭硯辭猛地叩首,額頭撞得青磚生疼,“她若真是禍國殃民之人,兒臣甘愿自剜雙目!”

太后望著蕭硯辭額角滲出的血珠,聽著他字字泣血的誓言,指尖死死掐進鎏金扶手,曾經那個總愛攥著她裙角的孩童,此刻像頭護崽的困獸,周身散發著不容侵犯的帝王之氣。

“起來吧。”太后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她轉身背對著兒子,“哀家老了,管不動了。”

蕭硯辭渾身緊繃的肌肉驟然松懈,太后望著銅鏡里兒子如釋重負的神情,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痛感順著血脈直沖心口——原來在皇帝心里,顧昭璃的分量卻已超過了生他養他的母親。

夜風卷著枯葉拍打著窗欞,太后的手指撫過案上泛黃的《宮闈密錄》,目光停留在“鴆殺”二字上。

“硯辭,你既這般糊涂,哀家便替你掃清障礙。”她扯下腕間的翡翠佛珠,將最圓潤的那顆攥在掌心,玉質冰涼刺骨,“哀家能容你登上帝位,自然也能讓那個女人……”


更新時間:2025-06-21 21:37: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