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幾乎是閉著眼睛沖回宿舍的。同寢的蘇曉晴正敷著面膜躺在床上刷手機，聽到門被撞開的巨響嚇了一跳，面膜都差點掉了。
“晚晚？你怎么了？跟被鬼追似的！”蘇曉晴坐起身，扯下面膜，看著林晚慘白的臉色和凌亂的頭發，驚疑不定。
林晚靠在門上，大口喘著氣，心臟還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掙脫束縛蹦出來。她搖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口干舌燥，渾身發軟。剛才畫室里發生的一切太過沖擊，像一場高速旋轉的幻夢，讓她頭暈目眩。
“你……你該不會真遇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吧？”蘇曉晴被她嚇到了，跳下床過來扶她，“臉色這么差！藝術樓那邊晚上是挺瘆人的……”
“沒……沒事。”林晚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干澀嘶啞，“就是……就是跑得太急了?！彼龗昝撎K曉晴的手，低著頭快步走向自己的床位，把書包像燙手山芋一樣塞進柜子最底層，還用力關上了柜門，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蘇曉晴狐疑地看著她反常的舉動，還想追問，林晚已經一頭扎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一遍遍沖洗著自己的臉和……那只被程嶼握過的手。冰涼的觸感稍微驅散了一些臉上的滾燙，但那手背上殘留的、微涼的、帶著薄繭的奇異觸感，卻像是烙印在了皮膚深處，怎么也洗不掉。
這一夜，林晚輾轉反側。黑暗中，畫室里明亮的燈光，程嶼精準落筆的側影，炭筆沙沙的聲響，還有那覆上她手背的微涼觸感和近在咫尺的、帶著冷杉薄荷氣息的呼吸……所有的畫面和感官碎片，如同失控的走馬燈，在她腦海里反復播放、放大。臉頰一陣陣發燙，心跳也失了規律。她把自己埋進被子里，試圖屏蔽這一切，卻只是徒勞。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才在極度的疲憊和混亂中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是正式上課的日子。林晚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精神萎靡地走進高一（3）班的教室。她的座位在靠窗的倒數第二排。剛放下書包，蘇曉晴就像一陣風似的卷了過來，一屁股坐在她前面的空位上，轉過身，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
“喂喂喂！大新聞！你猜我早上聽到什么了？”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強裝鎮定地拿出課本：“什么？”
“關于你的！”蘇曉晴眼睛亮得驚人，“不對，是關于你和程嶼的！昨天下午走廊里那事兒，有人拍了照片！雖然有點糊，但能看清是程嶼在看你手里的畫本！現在學校里都在傳，說高一有個女生偷畫程嶼被抓包，結果程嶼非但沒生氣，還指導她畫畫！我的天！晚晚你出名了！”
轟！林晚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臉頰瞬間燒得通紅，連耳根都燙得嚇人。她猛地低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果然！她就知道！昨天那么多人圍觀，怎么可能瞞得??！
“誰……誰拍的？亂說什么！”她又羞又急，聲音都變了調。
“哎呀，別管誰拍的了！現在關鍵是，程嶼的態度?。 碧K曉晴激動地抓住她的胳膊，“他居然指導你畫畫！這簡直是破天荒！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冰山融化的前兆啊！晚晚，你老實交代，昨天后來是不是還發生了什么？嗯？”她促狹地眨眨眼。
“沒有！什么都沒有！”林晚矢口否認，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心臟卻因為蘇曉晴那句“冰山融化”而漏跳了一拍，隨即涌上更深的慌亂。她想起昨晚畫室里更離奇的一幕，那才是真正的炸彈，絕對、絕對不能讓人知道！
“切，嘴硬。”蘇曉晴撇撇嘴，顯然不信，但看林晚臉色實在難看，也不好再追問，轉而安慰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流言嘛，過幾天就散了。而且……我覺得是好事啊！程嶼誒！他主動跟你說話了！多少女生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你……”
蘇曉晴后面的話林晚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只覺得無數道目光若有若無地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帶著好奇、探究、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她如坐針氈，只能死死盯著攤開的英語課本，那些字母在她眼前扭曲跳動，根本進不了腦子。
上午的課程在煎熬中度過。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的美術課，林晚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一點。美術教室在藝術樓一樓，寬敞明亮，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顏料和松節油的味道。這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美術老師陳老師是個氣質溫婉的中年女性，她布置了新的速寫作業：捕捉校園動態場景中的人物。林晚松了口氣，至少暫時不用面對那幅讓她心緒不寧的程嶼背影圖了。
下課后，林晚收拾畫具，故意磨蹭到最后才離開教室。她需要透透氣。抱著畫板，她漫無目的地在校園里走著，不知不覺又走到了藝術樓附近。繞過藝術樓后側，是一片相對僻靜的小花園，角落里有一排老舊的琴房。
就在這時，一陣斷斷續續、卻異常熟悉的鋼琴聲隱約傳來。是肖邦的《夜曲》，開學典禮上程嶼彈奏的那一首。
林晚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琴聲是從最里面那間琴房傳出的。琴房的窗戶開著一條縫，白色的紗簾被微風輕輕拂動。
鬼使神差地，林晚放輕腳步，像只貓一樣，悄悄靠近那扇窗。透過紗簾的縫隙和窗欞，她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程嶼坐在一架看起來保養得不錯的立式鋼琴前，脊背挺直。他正在練習一段復雜的變奏部分，眉頭微蹙，眼神專注得近乎銳利，指尖在琴鍵上快速跳躍、滑動。陽光透過窗戶，在他專注的側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暖金色，連他微微顫動的睫毛都清晰可見。那份沉浸在音樂世界里的純粹和專注，與平日里拒人千里的冷漠截然不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林晚屏住呼吸，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心跳莫名地又加快了節奏。她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舞蹈，看著光影在他臉上變幻，聽著那雖然斷續卻依舊動人心魄的旋律……昨天畫室里那些混亂的感官記憶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混合著此刻偷窺帶來的隱秘刺激感，讓她臉頰發燙。
她看得太專注，以至于沒有注意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
“喲，這不是我們新晉的‘偷畫賊’嗎？躲在這兒干嘛呢？”
一個帶著明顯嘲諷和不善的女聲自身后響起，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林晚猛地回頭，心臟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