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中，我居然看見了顧舟。
督軍吞掉了顧家的全部家業，他來必定是為了復仇。
可要在這種地方殺人，無異于自尋死路。
顧舟也看見了我。
他像過去一樣，給我打了個手勢。
隔間里，我倆幾乎貼到了一起，縱然光線昏暗，我還是捕捉到了他滿臉的疲憊。
“他對你好嗎？”
“很好。”
“你撒謊。”顧舟篤定，眼底升起一絲心疼，粗糙的指腹落在了我下眼瞼，輕輕摩挲，“多久沒睡過好覺了？”
我別開臉，心里冰涼。
自從爹娘死后，我從來沒睡過好覺。
我渴望他看見的時候，他嫌棄我白吃白喝，還害得他經常被同窗恥笑，小小年紀就有了媳婦。
但凡在白日打個呵欠，他都會罵我是懶蟲。
見我不說話，顧舟壓低了聲音，湊到我耳邊：“阿螢，你幫你我，也幫幫那些無辜被送去美-利-堅的勞工吧。”
“好。”
我的聲音很輕，卻把自己嚇了一跳。
分明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我怎么能隨隨便便就答應他？
我真的很想活下去。
可是反口的話爬上了舌底，卻怎么也吐不出來。
回到宴會，江辭捋了捋惡散掉的碎發，聲音輕柔：“怎么突然離席了？是不是見了什么人？”
“紅色的洋酒喝地我頭暈，我只是去透透氣。”
江辭笑起來，明亮的眸子似能看穿一切謊言。
可他卻什么也沒說。
夜幕降臨，督軍的壽宴，亂了。
和顧舟一起被督軍困在書房的瞬間，我才意識到自己掉入了江辭的陷阱。
江辭什么都知道，卻選擇袖手旁觀，甚至放任我掩護顧舟潛入，就是想借督軍的手，徹底除掉顧舟。
“阿螢，你快逃！”顧舟決定以命相搏。
可他到底是個讀書人，哪怕一身血氣，也不是督軍的對手。
顧舟身中數槍，鮮血染紅了米白色的地毯。
下一秒，督軍的槍口對準了我的額頭。
顧舟用盡所有的力氣，拖住督軍的腿，眼淚混著血液從他臉頰爬過。
“阿螢，對不起，回國后我是真想和你好好過，可是顧家懷璧其罪……我怕自己護不住你……”
書房的門怎么也擰不開，死亡的陰云壓得我喘不氣來。
我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舉著臺燈就朝督軍砸去。
既然橫豎都要死，那就做一回蚍蜉撼樹的夢。
砰！
督軍的血濺在我臉上，高大的身影倒下后，竟是江辭的臉。
我心下大駭：怎么會是他？
江辭抓住我的手腕：“走。”
為了逃出督軍府，江辭中了槍，車胎被打爆，好幾次差點車毀人亡。
“會包扎嗎？”
“不會……”
江辭咬著濕布，又往傷口倒了半瓶烈酒。
我捏著匕首，渾身都在打顫。
見我遲遲沒有動作，江辭皺了皺眉：“不想救我，就殺了我，正好替你的舊情人報仇。”
“我沒有舊情人。”
江辭即將渙散的眸子里，竟沁出一絲笑。
子彈像一條滑不留手的魚，等我掏出來準備縫合傷口時，江辭已經疼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