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魔晶在柳依依掌心持續發燙，在繡囊粗糙的緞面上烙出焦痕。馬車已經連續行駛七天，穿過三個行省的邊界，窗外的景色從柳家所在的火山群逐漸變成低矮的丘陵。當魔晶突然冷卻，滾落到車廂地板上時，車夫扯著嗓子喊："前面就是黑松鎮，小姐要歇腳嗎？"
柳依依撩開窗簾，看見遠處山坡上歪斜的指路牌——黑松鎮 3里，晨曦學院 15里。牌子上用紅漆潦草地畫了個箭頭，指向一條被雜草侵占的小路。
"直接去學院。"她收回視線，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銀線。母親留下的這件衣裳已經洗得發白，但滾邊上殘存的防御符文偶爾還會閃過微光，尤其是在雷雨天。
馬車拐上小路時劇烈顛簸了一下，車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路兩邊的松樹越來越密，樹冠交錯形成幽暗的隧道。柳依依數到第七十三棵被雷劈過的焦黑樹樁時，車夫突然勒住韁繩。
"就、就到這兒吧。"他的聲音有些發抖，"前面是禁魔區，馬匹會受驚。"
柳依依抱著行李站在路邊，看著馬車逃也似地消失在來路。晨霧中隱約露出銹跡斑斑的鐵柵欄，掛著一塊搖搖欲墜的木牌：晨曦魔法學院·大陸歷317年建。木牌下方有人用炭筆添了句"即將倒閉，慎入"。
柵欄上的魔法鎖早已失效，輕輕一推就發出刺耳的吱呀聲。柳依依的布鞋踩在濕滑的青苔上，突然意識到這里的寂靜不同尋常——沒有鳥鳴，沒有蟲叫，甚至連風都仿佛在學院邊界止步。
主樓出現在視野里時，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那是一座哥特式建筑，尖頂上本該放置學院徽章的位置空空如也，彩繪玻璃碎了大半，剩下幾片在晨光中像殘缺的牙齒。正門上方的石刻校訓被青苔覆蓋，只隱約辨得出"真理"和"堅持"兩個詞。
"新生？"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側面傳來。
柳依依轉身時差點踩到蹲在草叢里的老頭。他戴著油膩的尖頂帽，手里拿著半塊發霉的面包，正用面包屑喂一群骨瘦如柴的魔法蜥蜴。
"教務處往哪走？"她保持著三步的安全距離。
老頭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兩顆金牙："教務處上周就撤了，現在歸我管。"他拍拍膝蓋站起來，從兜里掏出一把生銹的鑰匙，"宿舍只剩西塔樓還能住人，每天供水兩小時，食堂......"他聳聳肩，"如果你會點火系魔法的話。"
穿過中庭時，柳依依注意到噴泉池里飄著可疑的綠色浮沫。池底沉著幾枚硬幣，其中一枚柳家鑄造的火紋幣格外顯眼——那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色。她蹲下身，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撈，指尖剛觸到水面，池底突然亮起微弱的符文，硬幣像被無形的手撥動，排列成與繡囊里魔晶相同的箭頭形狀。
"別碰那個！"老頭一把拽住她的后領，"上個碰池水的學生躺了半個月。"他指著池邊幾乎被雜草掩蓋的石碑，上面刻著"魔力反噬警告"。
西塔樓的螺旋樓梯缺了七級臺階，柳依依不得不貼著墻根慢慢挪。分配給她的房間在頂層，推開門時，一只渡鴉撲棱棱從破窗戶飛出去，留下幾片黑羽毛飄在積灰的地板上。
房間比柳家的衣帽間還小，但意外地有張完整的四柱床。當她放下行李時，床幔突然無風自動，露出藏在床底的一個鐵皮箱。箱子上用褪色的紅漆寫著"給下一位追尋真理的人"。
柳依依跪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打開箱子。里面是一摞手抄本，最上面那本的扉頁上寫著《元素感應悖論——論非親和體質的魔法通路》，落款是"晨曦學院第七任院長 星塵"。書頁間夾著張泛黃的便簽，熟悉的字跡讓她心臟驟停——那是母親的筆跡：
"當火拒絕你時，聽聽風在說什么。"
窗外突然傳來鐘聲，柳依依沖到窗邊，看見中庭里聚集了十幾個學生，正仰頭望著塔樓。她這才注意到，西塔樓的鐘樓里根本沒有鐘，銹蝕的齒輪在空中徒勞地轉動著，而鐘聲——她低頭看向手中的古籍——分明是從書頁里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