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頁里的鐘聲持續了整整十三下。當最后一聲余韻消散時,柳依依發現窗外的學生們已經整齊列隊,面朝主樓方向。她匆忙把古籍塞回鐵皮箱,抓起行李袋沖下樓梯,卻在二樓拐角撞上一堵無形的墻。
"開學典禮前要凈身。"喂蜥蜴的老頭不知何時擋在了樓梯口,手里端著個缺口的陶碗,里面盛著散發松脂味的透明液體,"伸手。"
柳依依遲疑地伸出左手,老人卻突然抓住她的右手腕,將整碗液體潑在她掌心的焦痕上。灼痛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涼的刺痛——那些液體正在滲入祖父烙下的禁制。
"現在可以去了。"老人收起碗,露出金牙笑了笑,"主樓穹頂下,別走正門。"
主樓側面有扇隱蔽的小門,門把手上纏著褪色的紫藤。柳依依推門進去時,發現自己站在二層環形走廊上,下方大廳里稀疏地站著約二十名學生。所有人都穿著灰撲撲的校服,唯有她一身素白格外顯眼。
"最后一位到了。"一個溫潤的聲音從穹頂傳來。
柳依依抬頭,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倒立在穹頂中心。那人穿著深藍色長袍,銀發垂落如瀑布,卻違反重力地向上飄動。當他松開扣著穹頂浮雕的手指時,整個人像片落葉般輕盈地翻轉,落在她面前三步之遙的地面上。
"東方朔。"他微微頷首,銀發間閃過幾縷星光,"理論課導師。"
柳依依注意到他落地時沒有揚起一絲灰塵,仿佛重量被某種力量抵消了。更奇怪的是,當他走近時,自己掌心殘留的禁制突然開始發癢——就像傷口愈合時的感覺。
"開學儀式很簡單。"東方朔走向欄桿,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廳,"在晨曦,你們要學會三件事:第一,如何用最少的魔力點燃篝火;第二,如何在篝火熄滅后繼續前行;第三......"他停頓了一下,指尖突然迸出一簇青色火苗,"如何分辨真正的火焰。"
火苗落入下方早已準備好的銅盆,轟然騰起三米高的烈焰。學生們驚呼后退,柳依依卻盯著火焰中心的青色脈絡出神——那分明是風元素被強行束縛在火中的形態。
"現在,愿意留下的上前一步。"
只有七名學生邁步,包括柳依依。東方朔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然后指向大廳側門:"其他人去后勤處領工具,今天開始修繕東翼校舍。"
理論課教室在主樓地下一層,原本是儲藏間改造的。柳依依選了最角落的位置,發現課桌上刻滿了歷代學生的涂鴉。其中一行小字引起了她的注意:"當所有元素都拒絕你時,空間永遠敞開懷抱——給迷途的星塵"。
"今天討論《魔法本質的十二種假說》。"東方朔靠在講臺邊,手里根本沒有教材,"柳依依,從你開始。霍恩海姆第三假說是什么?"
"魔法是意志對以太的干涉。"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隨即意識到這是母親筆記里提到的冷門理論。
"錯。"東方朔的指尖在空氣中劃出銀色軌跡,"是意志與以太的共鳴。"那些銀光組成復雜的立體符文,懸浮在教室中心,"霍恩海姆晚年推翻了自己的觀點,因為他發現......"
課程持續到日落,東方朔沒有使用任何教科書,卻引用了十七種不同流派的觀點。柳依依發現自己的手記了滿滿十頁紙,而其他同學最多記了兩頁。當東方朔宣布下課時,他突然彈指打出一縷銀光,正中柳依依的課桌。
"今晚的作業。"銀光在桌面上燒灼出一行小字:冥想時嘗試用聽覺捕捉元素波動。
柳依依回到西塔樓時,月光已經透過破窗灑在鐵皮箱上。她取出《元素感應悖論》,發現書頁間多了一張便簽,上面是東方朔的字跡:"真正的聆聽需要沉默的不只是嘴巴。"
她把便簽翻過來,背面是母親多年前寫下的補充筆記:"聲音是振動的具象,而振動是元素最原始的語言。"
盤腿坐在四柱床上,柳依依嘗試按照指示進入冥想。起初只有塔樓外風的嗚咽,漸漸地,她注意到某種規律的嗡鳴——不是用耳朵聽到的,更像是顱骨內部的震動。當她專注于這種震動時,掌心的禁制突然發熱,眼前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光點。
這些光點顏色各異,以不同的頻率閃爍著。最令她震驚的是,紅色與藍色的光點正在她眼前緩慢交融,形成一種從未在任何教材上出現過的絳紫色。這種混合色光點觸碰她眉心時,柳依依突然聽到了一個清晰的音節:
"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