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長一段時間,周予安一瞅著有空,就往他這里跑。讓他煩不勝煩。
有些時候客人看到周予安在這里,還調侃他兩句:“宋老板,有個這么有錢的朋友,你何必還苦哈哈的掙這個辛苦錢?!彼沃锩看温牭竭@些調侃,一笑了之??芍苡璋彩莻€不怕閑話的,他在這里,聽到這些,還會在跟著附和:“可不是嘛。”
想起這些,宋知秋就覺得腦仁疼。
清晨的寒氣帶著未散盡的夜露。
工作室外面的小園子里的鐵門變了。
那扇布滿歲月劃痕的鐵門,一夜之間,被替換成了厚實的防爆玻璃門。
宋知秋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這扇玻璃門。
誰換的?為什么要換?難道是招賊了?不,不可能,他的工作室沒什么可偷的,再說哪個賊偷了東西,還會幫人把門換了。這門一看就是花了大價錢的。除非這賊腦袋被門夾了。
他試著推了推。門無聲順滑地向內打開了,門的變化,讓這地兒看起來高大上了不少。
走進工作室。室內還殘留著松節油氣味。陽光透過高處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進來,正好落在這扇新裝的防爆玻璃門上。
一道思緒閃過,周予安的身影出現在他腦海里。
這門肯定是周予安換的,不然他真想不出第二人。一是他沒什么朋友,二是他的朋友里,有錢,做事不打詢問意見的人,只有他周予安一個。
他的視線穿過玻璃門,投向外面的巷子??諢o一人。
只有遠處幾聲早起的鳥鳴,無端令人生出無力感和窒息感。
宋知秋拿出電話,翻出周予安的電話,撥過去。電話很快接通了,沒等宋知秋開口,那邊傳來周予安愉悅的聲音:“知秋,早安啊。有什么事嗎?”
宋知秋冷冷地問:“周先生,我工作室的門是你換的吧?”
“對啊,喜歡嗎?”周予安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還一副求表揚的語氣。
聽到這語氣,宋知秋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又起來了。他和周予安真的是說不清,有時候雞同鴨講,你說你的,他做他的。那他還白費那個力氣干嘛,自己氣自己嗎?
“謝謝你!那個,這門多少錢,我把錢轉給你?!彼沃镏荒芡讌f道。
“嘿,宋老板,你是看不起我還是咋地?這錢我是出不起呢?”周予安一副二世祖的語氣說著,堵得宋知秋啞口無言。“你要真覺著不想占我便宜,那就請我吃飯!”
“好,那謝謝你!”宋知秋不是周予安的對手,三兩下就敗下陣來。
收起手機,周予安看著熄掉的屏幕,嘴角勾起一抹計謀得逞的笑。
宋知秋掛斷電話,習慣性的開始打掃著衛生。
門把手金屬的冰冷觸感傳來。他下意識地用力擦拭著,抹布在光滑的金屬表面移動。
忽然,指尖傳來一點異樣的粘滯感。
宋知秋的動作停住了。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指尖。
門把手內側靠近鎖孔的凹陷處,顯露出一點暗褐色的污漬。那顏色…像凝固的血。
他的呼吸停滯。
血漬!
新換的門,怎么會有血漬?
是誰的血?
為什么會在這里?在門把手的里面?
無數個混亂的畫面瞬間沖進腦海。
他想起前幾天在巷口晃悠幾個混混,其中一個手臂上似乎盤著一條模糊的青色紋身。他們曾試圖和他“談生意”,被他冷著臉拒絕后,罵罵咧咧地離開,其中一個還狠狠踹了一腳鐵門。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他不敢接,任由它震動,直到自動掛斷。
幾秒后,手機再次響起。還是那個號碼。這一次,震動更加固執,帶著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味。
宋知秋的指尖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聽筒緊緊貼在左耳。
“喂?”他的聲音嘶啞緊繃。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男聲,:“宋先生?早上好。我是周先生的助理,陳默?!?/p>
“周先生讓我轉告您,有人想打工作室的主意,請您安心工作。已經處理了?!标惸^續說著。
宋知秋的腦子嗡的一聲。門把手內側半干的血漬!那幾個混混!那條青色的紋身!
周予安找人處理了?!
“我剛才和周先生通過電話,他怎么沒提?”
“可能他怕嚇著你。”陳默的語氣依舊禮貌疏離,“周先生還讓我提醒您,注意身體。祝您工作順利?!?/p>
電話被干脆地掛斷。忙音傳來。
宋知秋僵硬地舉著手機,聽著里面單調的嘟嘟聲,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他只覺得一股寒意包裹了全身,比清晨的寒風更刺骨。
這不是保護,他感覺周予安以一種他無法抗拒的方式,強行進入了他的生活中。
胃部的疼痛似乎又加劇了,混合著強烈的反胃感。
他沖到角落的水槽邊,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嘩嘩沖下。
冰冷的水流濺濕了他的袖口和衣襟。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關掉水龍頭。直起身,看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眼神一點點沉下去。
他擦干手,走回工作臺邊。他的視線落在了工作臺角落那盆長滿尖刺小小的仙人掌盆栽上。
他走過去,捧起它,走到工作室門口,在距離那扇嶄新的防爆玻璃門內側一步遠的地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花盆放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尖刺叢生的仙人掌,像一個充滿敵意的沉默哨兵,正對著那扇映不出人影的玻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