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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還是窮。
今天還是吃稀得能照見人影的野菜粥。
吃完飯后,我趴在炕沿上,小胖手托著下巴,眼巴巴瞅著院子里那堆沒人要的豬下水。
生產隊剛殺了豬,好肉都分走了,剩下這些腸子肚子,連最窮的人家都嫌腥氣不肯要。
牛麗芬想著可以把這些下水做肥料種地,就一股腦地帶回了家。
“娘!”
我扭著身子往楊秀娟懷里鉆,“那些腸腸......”
“哎喲我的小祖宗,別鬧騰。那玩意兒臭烘烘的,可不能玩。”
楊秀娟正在納鞋底,被我蹭得針都扎歪了。
我急得直跺腳。
這可是好東西啊!
前世我在菩薩跟前見過多少人間美味,這豬下水鹵好了比山珍海味還香!
晚上我故意不睡覺,一個勁兒往楊秀娟懷里拱,小腦袋貼著她胸口,心里使勁念叨:【娘,鹵下水!八角桂皮醬油糖......香噴噴,能賣錢!】
“糖寶說啥呢?”
楊秀娟被我念叨得一頭霧水。
【香噴噴,能賣錢!】
我使勁往楊秀娟耳朵邊湊,恨不得把想法直接塞進她腦子里。
楊秀娟笑著捏捏我的臉蛋:“這孩子,做夢都在想好吃的。”
可我沒放棄。
接下來的幾天,只要一有機會,我就纏著楊秀娟念叨鹵下水的事。
終于有一天半夜,我聽見王建業楊秀娟在說悄悄話。
“秀娟,你這幾天咋了?魂不守舍的?”王建業小聲問。
“建業,你說怪不怪......”
楊秀娟輕嘆一聲,“糖寶這幾天總跟我說什么鹵下水能賣錢,我這心里跟貓抓似的......”
說完,她推了推王建業,“你聞見啥味兒沒?”
王建業一臉茫然:“大半夜的能有啥味兒......”
我在心里繼續念叨:“鹵下水......能賣錢......能賣好多錢錢!”
楊秀娟猛地坐了起來,把王建業也拽了起來。
兩口子點著煤油燈,大眼瞪小眼。
“你也聽見了?”
楊秀娟瞪大眼睛看著王建業,“糖寶說能把那些臭腸子做成好吃的?”
王建業撓撓頭:“媳婦,那東西做肥料都臭氣熏天的,怎么可能做成好吃的......”
楊秀娟沒說話,背對著王建業躺著沉思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楊秀娟神神秘秘地拎著個布包去了供銷社。
回來時包里鼓鼓囊囊的,趁沒人注意趕緊塞進灶臺底下。
晌午吃完飯,楊秀娟把院門一關,招呼王建業:“當家的,把那些豬下水收拾出來。”
王建業震驚地瞪大眼睛:“你真信糖寶說的?那玩意兒又腥又臭......”
“試試又不吃虧。”
楊秀娟已經挽起袖子,“萬一行呢?”
她按我說的,先把豬下水用面粉搓洗干凈,又用料酒腌著。
我在炕上滾來滾去,興奮得直蹬腿。
看著楊秀娟手忙腳亂,我忍不住指導:
【娘,水開了再下鍋!】
【撇浮沫!】
【現在放香料!】
楊秀娟按著我心里說的方子,把八角桂皮那些調料一樣樣放進鍋里。
“醬油是不是放多了?”
王建業心疼得直咧嘴,“這得多金貴啊......”
“閉嘴!”
楊秀娟一瞪眼,“糖寶說放這些就放這些。”
鍋里咕嘟咕嘟冒著泡,一股奇特的香味慢慢飄出來。
先是淡淡的,接著越來越濃,香得人直咽口水。
“我的娘誒......”
王建業使勁吸著鼻子,“這味兒......”
隔壁王嬸家的鐵蛋扒在墻頭上,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王叔!你家煮啥呢?香死個人咧!”
王建業和楊秀娟面面相覷。
我得意地晃著小腳丫。
這才哪到哪啊,等會出鍋更香!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楊秀娟掀開鍋蓋。
一股白汽騰起來,鍋里的大腸小腸油光發亮,醬紅色的湯汁咕嘟咕嘟冒著泡。
王建業忍不住撈了塊腸子,吹了吹塞進嘴里。
剛嚼兩下,眼睛瞪得溜圓:“媳婦兒!這這也太......太香了!”
楊秀娟也嘗了一口,驚喜地看向我:“糖寶,你這法子神了!”
我得意地晃著小腦袋。
就在這時,院門被推開了。
牛麗芬站在門口,鼻子不停地抽動:“你們煮啥呢?香得我老婆子跟丟了魂似的!”
王建業趕緊盛了一碗端過去:“娘,您嘗嘗。”
牛麗芬看著鍋里的豬下水,遲遲不肯動筷子:“這是......豬下水?”
王建業笑呵呵地說:“娘,您先甭管這是啥做的,您先嘗一口!”
牛麗芬狐疑地接過碗,先是用筷子撥了撥,接著小心地嘗了一口。
緊接著,她的眼睛慢慢睜大,又夾了一筷子,再一筷子......
“這......這真是豬下水做的?咋這么香啊!”
牛麗芬一臉震驚。
王建業笑著說,“娘,您說這要是拿去賣能行嗎......”
牛麗芬把碗里的最后一塊鹵大腸吃完,連湯汁都喝得干干凈凈。
她抹了抹嘴:“賣!必須賣!這么好吃的東西,肯定能掙錢!”
一旁的楊秀娟激動得臉都紅了:“娘,您真覺得能行?”
牛麗芬一拍大腿,“我活這么大歲數,還沒吃過這么香的東西!明天就去集上試試!”
我開心地在炕上打了個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