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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我就被灶間的動靜吵醒了。
楊秀娟正往籃子里碼放鹵好的豬耳朵和豆干。
王建業蹲在門口,不停地搓著手。
“建業,要不算了吧?”
楊秀娟嘆了口氣,“萬一被抓著就完了......”
“怕啥!”
王建業咽了口唾沫,“咱家都窮得揭不開鍋了,總得試試啊。”
我趕緊在心里喊:【爹!帶我去!我能幫忙!】
王建業一愣,扭頭看向炕上的我:“秀娟,糖寶也想跟著去......”
“想都別想!”
楊秀娟一把抱起我,“這么冷的天,帶孩子去早市?你瘋了?”
我急得直蹬腿,在心里連珠炮似的說:【我能幫爹看人!紅袖章的來了我還能提醒!】
王建業眼睛一亮,湊到楊秀娟耳邊嘀咕了幾句。
最后楊秀娟不情不愿地給我裹上小棉被,讓王建業把我背在背上。
“要是糖寶凍著了,我跟你沒完!”
她紅著眼睛往王建業兜里塞了兩個窩頭。
天蒙蒙亮時,我們到了鄰鄉的集市。
這里比青山村熱鬧多了。
王建業背著我在巷子口轉悠了好幾圈,最后在一個偏僻角落蹲下,把籃子上的布掀開一角。
鹵味的香氣立刻飄了出來。
我在心里指揮,【爹!把豬耳朵切小塊,讓人先嘗后買!】
王建業手忙腳亂地掏出小刀,剛切好第一塊,就有個戴氈帽的男人吸著鼻子過來了。
“啥東西這么香?”
王建業笑了笑:“自家鹵的下水,五毛錢一份......”
男人震驚地看著他:“啥?下水?那玩意還能吃?”
我趕緊提醒:【爹!先給他一小塊,讓他嘗嘗!】
王建業趕緊遞上一小塊:“您先嘗嘗?”
那男人接過扔進嘴里,眼睛一下子瞪圓了:“好家伙!這味兒絕了!給我來兩份!”
第一單生意做成,王建業激動得手直抖。
很快,鹵味的香氣引來七八個人圍過來。
我趴在王建業背上,眼睛滴溜溜地轉,突然看見巷子口閃過一道紅影。
【紅袖章!收攤!】
我使勁提醒。
王建業一個激靈,麻利地蓋好籃子,抄起我就往反方向跑。
天快黑的時候,我們終于到家了。
“賣賣完了!”
進屋后,王建業喘著粗氣,從懷里掏出個布包,嘩啦一下倒在桌上。
銅板和小額紙幣散了一桌子。
楊秀娟驚得捂住嘴:“這么多?”
“那可不!”
王建業抹了把汗,“有個老爺子嘗了一塊豬耳朵,當場掏錢買了半斤!后來人越圍越多......”
爹說得眉飛色舞,手還不停地比劃著。
牛麗芬重重地咳了一聲:“建業,你老實說,賺了多少?”
王建業高興地說:“娘,一共賣了六塊八毛錢!本錢才不到兩塊!”
“多少?”
牛麗芬手里的豆子撒了一地。
楊秀娟趕緊蹲下去撿豆子,撿的時候手都在發抖。
我知道,這是她高興的。
自從我來到這個家,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多錢。
“我就說糖寶是福星吧!”
王建業突然把我舉起來轉了個圈,“要不是她整天念叨鹵味能賣錢,咱哪想得到這茬?”
我咯咯笑著,心里美得很。
牛麗芬數完錢,板起了臉:“這買賣不能天天做,太冒險了。”
“娘!”
王建業急得站了起來,“這可是正經來錢的路子!”
牛麗芬瞪著眼,“你要錢還是要命?你當那些紅袖章是吃素的?”
我急得直揪娘的衣領。
不行啊!
好不容易找到賺錢的門路!
我拼命在心里喊:【爹!明天去河西村!那邊圩日人多,巡邏隊都在集市維持秩序,后巷沒人管!】
王建業摸了摸耳朵,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建業?你咋了?”
楊秀娟推了推他。
王建業猛地站了起來:“我有個主意!明天我去河西村賣,那邊沒人管......”
牛麗芬還在猶豫,楊秀娟突然開口:“娘,就讓建業去吧,我把糖寶的小被子縫個暗兜,真遇上事就把錢藏里頭。”
“對對對!”
王建業趕緊附和,“我保證機靈點,見勢不對就跑!”
牛麗芬看看爹,又看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這小丫頭一來,家里的日子都有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