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手機(jī)在枕頭下面嗡嗡地震動著。封芮青聽到后“蹭”地睜開了眼睛，手從枕頭下面劃拉出手機(jī)接了起來，連個哈欠都沒打。
“城東樺樹村，有個獨居老頭，死了差不多一個禮拜了，鄰居聞到味兒報的警。”電話那端，值班室的老李嗓子跟讓煙嗆了似得沙啞。
“好，知道了，半小時到后。”封芮青掛斷電話掀起被子起了身。
用涼水洗了把臉，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順手把桌子上剩的半罐黑咖啡灌了下去，又將昨晚吃剩下的面包塞進(jìn)了嘴里。收拾利索也就用了五分鐘。
東北這塊凌晨的秋天，還是很涼的，風(fēng)跟刀片似得往你的骨肉縫兒里鉆。封芮青裹緊身上那件已經(jīng)洗的掉色的工裝外套，一腳踹開單元門，沖向停在她家樓下的一輛寫著“青山殯儀”的白色面包車?yán)铩?/p>
封芮青上了車打著火，發(fā)動機(jī)啟動的聲音在這靜悄悄的小區(qū)里格外刺耳。嚇得小區(qū)樹上打盹兒的麻雀“撲棱”著飛了。
封芮青熟練地掛擋，打方向盤，車轱轆壓過小區(qū)里坑坑洼洼的水泥路，晃得副駕駛座上的工具箱“叮叮鐺鐺”地響。封芮青一腳油門快速地開出了小區(qū)，往樺樹村駛?cè)ァ?/p>
樺樹村在位于青城市區(qū)的東邊的山溝里頭，那塊的道非常的不好走，道兒跟炮轟了一樣稀爛。車在道兒上顛的四仰八叉，直到封芮青看到村子里站著一位民警。她停下車，將車窗降下來。
“就是這兒，村口的第三家，那個紅磚房就是了。”派出所的小民警走到車窗邊說道，他的臉都綠了，手一個勁兒地扯著警服的下擺。小孩兒一看就是剛畢業(yè)過來實習(xí)的沒什么經(jīng)驗，還沒習(xí)慣和死人打交道。
封芮青點點頭，從車上拿下裝備包——一次性防護(hù)服，口罩，加厚橡膠手套，裹尸袋，還有她自己自備的一小瓶兒風(fēng)油精。封芮青三下兩下就把防護(hù)服穿好，走向房子的門口。
門一開，那股味兒“撓兒”地一下?lián)涿娑鴣恚透袀€看不見的人打了你一拳一樣。讓人頭暈眼花喘不過氣。小民警在打開門的瞬間就跑出去老遠(yuǎn)，靠著一棵歪脖樹干嘔著。封芮青僅僅是皺了皺鼻子，把風(fēng)油精在鼻子下面狠狠吸了兩口邁步進(jìn)了屋里。
那老頭的遺體已經(jīng)爛的不成型了，跟床單兒黏在一塊兒，黃湯子滲透到床墊里頭，蛆蟲在爛肉和白骨之間拱來拱去。
封芮青眼皮都沒眨一下，戴著手套就開始收拾遺體。搬動遺體的時候有幾條蛆蟲掉到她的手背上，她隨手一抖摟，蟲子“吧唧”掉在地上，讓她一腳踩稀碎。
“需....需要幫忙嗎？”小民警吐完回來扒在門邊虛聲地問道，那聲音就跟外面的小柳條兒一樣，軟弱無力。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封芮青頭也沒抬的回答著，他要是進(jìn)來了封芮青還得顧著他，本就繁重的活又加個累贅。還是讓他消停地在外面待著吧。而且這種場面她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兩個鐘頭后，老頭的遺體被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匮b進(jìn)了裹尸袋里，弄上了車。此時天邊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封芮青扯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冷風(fēng)“嗖”地鉆進(jìn)封芮青的肺里，沖淡了屋子里那股揮散不去的腐臭味兒。她摸出手機(jī)瞅了一眼時間——六點四十，還行、還能回家補(bǔ)個覺。
封芮青將遺體送到殯儀館，開著面包車回到家時，已經(jīng)困得不行，強(qiáng)撐著意識囫圇地洗了澡，就趴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哐。。。”
封芮青翻了身。
“咚！”
封芮青又翻了個身繼續(xù)睡著。
就在她要睡著的時候，聽到了男人咒罵聲，接著傳來女人抽泣聲。不一會兒又聽到類似勸架的聲音。
“又來了！”封芮青暴躁地把枕頭扣在腦袋上，可是那女人的哭聲和男的醉醺醺的叫罵聲依舊是陰魂不散。
“我他媽說了多少遍了！別讓你那個拖油瓶回來！”男人的吼聲震得整棟樓都能聽得見。
“家勝，小洵眼瞅著要高考了，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孩子....”女的帶著哭腔就跟那老舊生銹的鋸子一樣。
“高考？高考個der啊！老子供你吃穿還不夠？還想讓我再供個拖油瓶？門兒都沒有！”
緊接著是“霹靂吧啦”的一陣亂響，鍋碗瓢盆跟炸了鍋一樣叮咣地摔在地上的聲音。
“靠！！！”封芮青在床上坐起來，煩躁地?fù)狭藫纤莵y糟糟的頭發(fā)。
“又特么開始了，咋這么煩人呢。”封芮青一臉的起床氣，她起床穿上拖鞋，隨便拿了一件衣服披上，拿起鞋柜上的鑰匙，“哐”地一聲關(guān)上門，一口氣走到四樓。
她走到四樓的時候，樓道里已經(jīng)圍了好幾個人，住在他們對面的李奶奶一直在安慰站在樓道角落淚流滿面的中年女人。而在旁邊還站著一個喝的醉醺醺在一旁還咒罵不停的中年男人。
封芮青扒開人群走了過去，站著喝的醉醺醺的人面前喊了聲，“孫叔。”
孫家勝扯著他眼皮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封芮青，“咋地了。”
封芮青看著孫家勝那要死不活的樣子，“要吵吵你倆出去吵去，天天干什么玩意兒，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霍霍人玩兒呢啊。要不想過了就趕緊離了，你們天天吵架，我們這幫人可跟著受罪。”
孫家勝氣的漲紅了臉作勢要撲過來，“小丫頭片子，用得著你管我家的事嗎？我在我自己家愿意怎么吵你管的著嗎你？”
“我是管不著，但我想警察應(yīng)該可以管管你。天天的跟誰倆呢。想睡點覺咋這么費(fèi)勁呢。”說完手伸進(jìn)羽絨服的兜里要往外掏手機(jī)。
旁邊一直哭的女人看見封芮青想要報警，趕緊上前拽住封芮青的手，操著一股軟糯的南方口音說道：“丫頭，別報警，我們不吵架了還不行嗎？”
一旁勸架的李奶奶跟著過來說道：“高英兒啊，女人啊有時候得硬氣點，一吵架就哭那可不行啊。”
“還有你小孫兒，你前兒個媳婦因為啥帶著孩子跑了，你心里沒數(shù)嗎你？好不容易找個高英兒這么好脾氣的媳婦，再給氣跑了，你等著打一輩子的光棍兒吧你！”
孫家勝被李奶奶說的面紅耳赤還不敢反駁什么。他氣的拉過站在一旁的高英，“敗家娘們兒，就知道哭哭哭，跟我回家，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兒。”說完拉著人進(jìn)了屋，“哐啷”一聲關(guān)上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