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競賽成績公布那天,封芮青所在單位殯儀館的冰柜壞了。
封芮青正跟老王撅著屁股修壓縮機,手機在兜里震得像抽風。她掏出來一看,七條未讀短信,全是時洵的。最后一條寫著:【全省第一】。
老王瞅見她咧到耳根的嘴角:"中彩票了?"
"比那強。"她甩下扳手,工作服都沒換就往外沖,"我家小崽子要保送清北了!"
封芮青開車到時洵學校校門口的時候看到校門口拉了個大紅橫幅,金粉寫的"熱烈祝賀我校時洵同學榮獲生物競賽一等獎"被風吹得嘩啦響。
封芮青下車擠在一堆家長堆里,正好看見時洵站在領獎臺上,白襯衫黑褲子,脊背挺得像棵小白楊。
校長正唾沫橫飛地夸他"寒門出貴子",臺下掌聲雷動。時洵的目光卻越過人群,精準地釘在她身上——嘴角繃著,可眼睛亮得嚇人,像只終于抓到獵物的狼崽子。
封芮青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您是時洵的家長嗎?"旁邊戴眼鏡的女老師湊過來,"您是......他姐姐?"
"鄰居。"封芮青撣了撣工作服上沾的福爾馬林味兒,"他家里人呢?沒來?"
老師表情突然變得古怪:"孫先生剛才把獎金領走了......"
封芮青腦子"嗡"地一聲。孫家勝那個王八犢子....真是找死啊。封芮青轉身離開了人群。
這邊被封芮青詛咒的孫家勝正蹲在校門口花壇邊上數錢時,
后衣領突然被人揪住。他剛想罵娘,轉頭對上一雙冒火的眼睛。
"錢。"封芮青伸手,"吐出來。"
"關你屁事!"孫家勝甩開她,鈔票捏得死緊,"老子養他這些日子,不該拿點回報?"
養他?這王八蛋說的是人話嗎?什么時候你養過時洵了?沒把他打死就不錯了。封芮青盯著孫家勝突然她笑了,從兜里掏出個透明證物袋晃了晃:"認識這個不?"
袋子里是根沾血的扳手。
"昨兒個西郊凍死那個,"她壓低聲音,"是你工友吧?警察正找兇器呢......"
孫家勝臉色"唰"地白了:"你胡扯!老張明明是喝——"
"哦~"封芮青拖長音調,"原來你知道是誰?。?
“錢給你,我還不稀罕要呢!”說完孫家勝把錢扔到地上撒腿就跑了。
鈔票雪花般撒了一地。
——
時洵站在教學樓拐角,看著封芮青蹲在地上撿錢。她撿得很仔細,連沾了泥的都不放過,全在褲腿上蹭干凈。陽光從她背后照過來,給發梢鍍了層金邊,像個毛茸茸的光圈。
"愣著干啥?"她頭也不抬地喊,"過來數錢!"
時洵走過去,發現她手背上多了道新鮮的血口子——剛才拽孫家勝時被鑰匙劃的。他忽然抓住她手腕,舌尖飛快地舔過那道傷口。
"操!"封芮青觸電似的彈開,"屬狗的啊你?"
時洵沒說話,從書包里掏出個東西塞給她——金牌用紅繩穿著,在陽光下晃人眼。
"給我?"封芮青捏著獎牌翻來覆去地看,"你說這玩意兒是純金的不?"
"誰讓你看它是不是純金的了,我讓你看背面。"時洵耳尖通紅。
封芮青把獎牌翻過來看到獎牌背面刻著兩行小字:【封芮青 我的棘刺與光】
封芮青突然覺得這金牌燙手。她想起殯儀館那些遺體無名指上的戒痕,想起火化爐里熔化的婚戒,最后想起時洵發燒那晚碰她耳釘的手指——也是這么燙。
"哎呀我的媽呀,酸死了。"她把獎牌往兜里一揣,故意扯著嗓子喊,"走!姐請你吃麻辣燙!"
時洵跟在她身后半步遠的地方,目光黏在她發紅的耳垂上。路過垃圾桶時,封芮青把那個空證物袋扔了進去——哪有什么兇器,不過是她裝解剖刀的塑料袋。
風卷著梧桐葉打旋兒。時洵忽然說:"清北招生辦的老師明天會過來。"
"知道啦。"封芮青頭也不回,"給你買了兩件新襯衫,別穿得跟要飯似的。"
"答應陪我去清北參觀可不能食言啊。"
封芮青猛地剎住腳步。時洵差點撞上她后背,薄荷味的氣息噴在她后頸上,激得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去!誰答應你了,我都說了我不是你的家屬,聽不懂啊你。"
時洵眼睛彎了彎,忽然伸手摘掉她頭發上的梧桐葉。他的指尖擦過她太陽穴,像羽毛拂過火藥桶。
"芮青。"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在我心里你是除了外婆之外唯一的家人......"
"哎呀哎呀,受不了了說的我好肉麻。"封芮青打斷他,大步往前走,"趕緊的,麻辣燙要賣完了!"
她走得飛快,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獎牌在兜里沉甸甸地墜著,像顆滾燙的心。
路過照相館時,櫥窗里擺著張清北校園的照片。封芮青偷偷瞥了一眼,心想:清北還真他媽的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