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曉楠把相親對象的照片拍在茶幾上的時候，封芮青正蹲在陽臺上整理她的那些工作用具。
“不去，我才22我相啥親，要去你去吧，我可不去。”封芮青頭也不抬的說著。
“放屁！你現在這個年紀才是最吃香的。你再等，到時真就嫁不出去了。”彭曉楠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的好友封芮青撅著屁股整著她那些寶貝工具，看著就很鐵不正剛。天天的也不想著找個男朋友，就知道倒騰死人的玩意兒，最近還收養了別人家不要的孩子。
“你過來看一眼，這人真不錯。百分之百優質男，我還能騙你不成。”
封芮青不情愿的起身拍拍手走回客廳，瞥了一眼照片，“這長的啥玩意啊？跟個地缸似得。”
“啥地缸，說話可不可以不那么埋汰人！”彭曉楠踹了她一腳，“人家可是市醫院的外科大夫，有房有車，就是有點謝頂而已！”
封芮青看著照片上的男人穿著白大褂，露出兩排牙齒笑的跟拍牙膏廣告似的。頭頂反光的都能當鏡子了，“這么優秀的人能看上我這個沒文化還成天跟死人打交道的人，別不是他有啥毛病吧？”
“別亂說話行不，人家說了不介意你的職業，說是救死扶傷和送人往生都是積德的事兒。你看看有文化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吧。”
封芮青聽著彭曉楠對這人的吹捧撇了撇嘴，剛想嘲諷幾句，突然覺得后背發涼——彭曉楠面色不善的盯著她，“青兒我一給你介紹對象你就各種理由的拒絕，你這次如果再拒絕，那咱倆就別做姐妹兒了。”
“好好好，我去還不行嗎？啥時候相？”剛說完就聽見門開了，倆人回頭一看，時洵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口，仔細看他的指關節攥的發白。
“啥時候回來的，咋連個聲兒都...”話還沒說完，時洵走進他的房間“砰”地摔門進屋。
“青兒，這就是你收養的那個男孩兒啊？瞅著脾氣可不小啊？”彭曉楠看時洵摔門的動作感嘆著。
“嗨，孩子青春期都這樣正常，可能最近壓力大唄。”封芮看著那扇顫動的門板，心里莫名其妙的發虛，就像自己真干了什么虧心事一樣。
“哦對了，人家約了明天中午，福滿樓，千萬別遲到了！”彭曉楠沖著封芮青擠眉弄眼。
“哦....”封芮青非常無奈的答應了。
第二天中午，封芮青在衣柜前磨蹭了半小時，最后挑了件高領毛衣，把耳朵上的骷髏耳釘也摘了。
“你這是像去參加葬禮不像是去相親。”時洵冷不丁地出現在鏡子里，黑色襯衫襯得他的臉色更加的陰沉。
“你要嚇死我啊！”封芮青被時洵悄無聲息的出現她身后嚇了一跳，“小屁孩你懂個屁。”她往脖子上拍了點花露水當香水，“午飯自己解決，我走了。”
時洵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別去。”
“為啥？”
“他...”時洵的喉結滾了滾，“我看他那張照片用美顏了，真人肯定更禿。”
封芮青笑出了聲，順手揉亂了他的頭發：“德行！姐相親你比我還操心。”
男孩兒的頭發比她想象中的軟，像小動物的絨毛。她多揉了兩把才意識到這動作實在是太親密了，趕緊的收手，卻看見時洵耳尖紅的能滴血。
“好啦，我就是吃個飯，八字還沒一撇呢，走了走了。”說完封芮青逃離似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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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滿樓二樓，封芮青看著坐在她面前的禿頂大夫比照片上還像個地缸。。。
“封小姐做這行...不怕嗎？”對方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不住他偷瞄她胸部的眼神。
“怕啥？吃的就是這口飯，問心無愧就行。”封芮青夾起一塊紅燒肉，“起碼死人是不會吃飯的時候盯著別人的胸看不是嗎？”封芮青陰沉地笑著看著對方說道。
大夫的筷子僵在半空。這時候樓梯口突然傳來騷動，服務員領著七八個學生模樣的孩子上樓，為首的赫然是穿著校服的時洵。
“好巧。”他面無表情地路過他們，“我們過來聚餐。”
封芮青盯著他身后那群同學，一個個手里拿著《五三》，這他媽算哪門子聚餐？
相親男如坐針氈：“那位是？”
“我弟。”封芮青咬牙切齒的說道。
“哦...”大夫剛松口氣，時洵那桌突然爆發出整齊的朗誦聲：“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全飯店的人都在看他們，封芮青眼睜睜看著時洵舉起茶杯，隔著人群對她做了個敬茶的姿勢，嘴角勾起一抹堪稱惡劣的笑。
小破孩是故意的。封芮青好笑地看著時洵的行為。
相親比她預想中來的還快。
“你弟是不是有病？”分別的時候大夫終于忍不住問，“他們在那背了半小時的《詩經》。”
“哦~家族遺傳沒辦法。”封芮青皮笑肉不笑地聳聳肩，“我爺爺當年追我奶奶，天天在她家門口被《傷寒論》”
回家路上經過奶茶店，她鬼使神差買了杯時洵愛喝的芋泥波波，推開門時，男孩兒正襟危坐的在餐桌前，面前攤著本競賽題。
“班級聚餐？”封芮青把奶茶懟在他面前，“《五三》就酒，越喝越有？”
時洵的睫毛顫了顫：“...怎么耽誤你的好事兒不高興了？”
“耽誤個屁，老娘早想走了。”她揪住他的耳朵，卻舍不得用力，“只有這一次，下次再搗亂，看我不....”
話還沒說完，時洵突然抬起頭，他們的距離近的能數清對方的睫毛，封芮青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是她打折時候買的沐浴露的味道。
“沒有下次。”他聲音啞的不像話，“你別去...”
玄關的鏡子映出兩人重疊的身影，像幅被雨水暈開的水彩畫，封芮青突然意識到這個會耍心機阻止她相親的少年，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縮在樓道里發抖的小流浪貓了。
“時洵。”她松開手，后退兩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像你以后也會有自己生活方式。你早晚也會離開這里有自己的圈子不是嗎？”
時洵的瞳孔猛地收縮，他抓起奶茶猛吸一口，珍珠卡在吸管里。
“難喝。”他起身回屋，把喝空的杯子捏的變了形，“....就算我有自己的圈子，但是我也會為你留下屬于你那份獨有的位置。”
封芮青怔怔地看著時洵的背影，忽然想起殯儀館老師傅的一句話：活人的心思，有時候比死人難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