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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子女眾多,我是最不受寵的那個。
居住的地方,是府上靠近護城河的雜院。
江鶴經常在那里打漁。
九姨娘是府里的透明人,透明到連發月俸都會忘記她。
我十歲就跟著她刺繡,補貼家用。
江鶴時常幫我送花樣,采買針線。
日子靜謐又安詳,就跟護城河的水一樣。
阿鶴是普通的賣魚郎,我是普通的繡女。
以后我們成婚了,會在一個普通的小院里,生兒育女。
我的愿望很普通,但我很喜歡。
直到柳知意譏笑。
“窮人妻怎比得上權貴妾?”
我想說她說得不對。
但她是母親唯一的掌上明珠。
得罪不起。
可她要我入府為妾,替她生兒子。
那怎么可能,我要嫁給江鶴。
頂著她陰沉的目光,我搖頭拒絕。
幾天后,護城河撈上來一具泡得發白的男尸。
懷里露出我親手繡的荷包。
我大腦空白,渾渾噩噩替江鶴收斂尸骨。
他無父無母,我在城郊立了碑。
夜里,柳知意要我節哀。
“護城河漲水,只怪他運道不好偏往河邊去。”
我張了張口。
想說阿鶴自小打漁,熟諳水性。
想說他曾橫跨瀾江,無懼浪涌濤急,就為了告訴我,江那邊的野石蘭長什么樣。
想說的再多,目光落在她朱紅的唇間便啞聲。
柳知意說:“窮人命賤,早去了倒也是解脫。”
母親在一旁恩威并施:“我記得九姨娘還是賤籍,年紀大了總待在雜院也不方便,就讓她搬過來跟我住。”
我木然看著她們。
問:“為什么,是我?”
柳家子女那么多,為什么非選中我入府為妾。
柳知意鄙夷道:“那幾個都是狐媚子,眼神都粘在魏書身上還當我看不出。”
原來,只是因為我本分,好拿捏。
更重要的是,我有心上人,不會愛慕她的夫君。
我慘然一笑。
三日后,母親說九姨娘請安時沖撞了她。
眾目睽睽之下,將人打得半死,素白裙子全被染紅。
我求到母親和柳知意面前。
匍匐跪地道:“之前是我糊涂,我愿意嫁。”
柳知意染著豆蔻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
輕笑道:“你這副委屈的模樣,倒像我們在逼你似的。”
“你說嫁就嫁,說不嫁就不嫁,真當侍郎府是你能挑揀的地方?”
厚重木板落在身體的響聲環繞在耳邊,我娘已經昏死過去,發不出聲。
我磕頭,磕了一個又了一個響頭。
說:“求嫡姐,讓我嫁。”
我在主院求了一夜,磕到已經對疼痛麻木。
柳知意松口:“行了。”
我進魏家的那天,我娘還發著高熱,昏迷不醒。
我拿出阿鶴送我的銀簪。
這是他攢了好久的錢才買的。
再過三個月,我本該簪著它嫁給心上人。
我將銀簪擦了又擦,最后戴著它,嫁給別人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