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驍正在壓扳倒井抽水,邢楚沖出來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跑上前抓著他的衣服,急得原地跺腳。
“怎么辦啊,怎么辦,我踩到蛆了,我靠靠靠!!!”
邊說邊跳著,恨不得把腳上的鞋子甩飛出去。
院子里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笑出了聲。
幾個孩子更是笑的坐在地上,“小嬸嬸笨笨。”
顧云驍把壓出來的水倒入水缸,在她后背安撫性的拍拍,“別急,我去打掃一下,你再進去。”
邢楚被惡心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進去就被熏得流眼淚,只顧著捂住口鼻,小草屋又暗,什么都看不清。
只感覺到腳底下的觸感不對勁,還有一點噠噠噠的聲音,低頭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這都是些什么東西。
噠噠噠是白花花的蛆,被踩爆的聲音。
她根本不敢看自己的鞋子,這可是她很喜歡的一雙鞋子。
委屈又窘迫地癟癟嘴,“我的鞋子臟了,又臭又臟,我不想要了。”
“別說氣話。”說話的功夫,顧云驍又打上來一桶水,“我給你刷鞋。”
顧蘭芳很有眼力見的搬來一個小板凳,讓邢楚坐著把鞋脫下來。
顧云驍挑著兩桶水目不斜視地穿過院子,路過那群婦女時,微微頷首,禮貌道:“辛苦各位嫂子。”
眾人:“哪里哪里……”
邢楚坐在小板凳上,白嫩的腳丫子放在一塊草編的墊子上,乖巧的不像話。
感受到眾人打量的目光,大方介紹自己:“各位嬸嬸嫂嫂你們好,我叫邢楚,是顧云驍,也就是三強子的媳婦。”
“你好你好。”
“剛才讓大家見笑了,真不好意思。”
大家自然不會承認笑話她了,打哈哈地說:“沒有,你們城里人沒見過也正常。”
邢楚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好奇地問這問那,在人群之外擇菜,很快就和這群人打成一片。
誰家娶了新媳婦,誰家男人喝了酒打老婆,村里是不存在什么秘密的。
原主小時候跟著邢司令和榮女士,也住過鄉下的屋子,但是像大楊樹溝村這么窮的村子,也是少見。
昨晚黑燈瞎火的,看的不細致,土胚塊建的墻壁,茅草搭的頂,窗戶沾滿了油煙,黑乎乎的屋子光線暗的黑。
正房有四間,一間是堂屋,剩下的四間分別住著顧老漢夫妻、老大顧大牛一家,老二顧二柱,還有顧蘭芳。
邢楚現在住的,是一間偏房,就顧家這條件,在村里還算是情況比較好啊。
顧云驍在部隊里,吃穿用住基本沒有花錢的地方,除了每個月給自己留下一點應急的錢,剩下的全都寄回老家。
這也是顧蘭芳能順利讀完高中的很大一個原因。
“哎!三強子媳婦,你咋不說話了?”
身旁的人用沾著泥的手,在她純白的棉布小褂上摸了摸,一臉的八卦。
“聽說三強子在部隊里當上大官了,咋還給你穿這種棉布衣裳,不搞點的確良衣服穿穿?”
被打斷思緒,邢楚嘴角抽搐了一下,忍著心里的不悅,“什么大官,他就是普通的人民子弟兵,我不喜歡的確良,棉布的穿著舒服。”
“小楚,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嬸子是你的自家人,有啥不能說的,看看你這手就知道不是干活的料,他要是沒當上大官,能娶到你?”
“啊?”邢楚聽不懂了。
另一個婦女撇撇嘴,眼神輕蔑,“俺們可是知道,那些大官家里都有下人,你們官太太是用不著自己干活的。”
“不是下人,這位嫂子,請你說話注意一點。”邢楚認真糾正,“那是保姆阿姨,人家是憑自己的努力,付出勞動來獲取報酬,勞動光榮。”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我是不干活,有本事的男人,是不會讓她媳婦洗衣做飯的,我家強子說了,娶我回家只要負責美美的,臟話累活他來做。”
顧云驍把小茅房打掃干凈了,回去給她拿了一雙干凈的鞋子,正好聽到她吹牛的一番話,腳步頓了頓。
“邢楚,好了。”
看到他過來,邢楚眼睛里精光一閃,沖她們努努嘴,嬌滴滴道:“老公~你快說句話啊,嫂嫂們都不信呢。”
顧云驍對上她狡黠的目光,反駁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嗯,把鞋穿上。”
蹲下身子,把鞋放在她的腳墊上,拖起她的一只腳,動作輕柔地把鞋穿上,穿好了換另一只腳。
“嘿嘿,謝謝親愛的。”
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邢楚一臉笑意的去茅廁。
這可羨慕嫉妒壞了一眾婦女,誰在家有這個待遇,不讓她們給自家老爺們穿鞋就是好的了。
七嘴八舌的勸道:“強子,媳婦娶回來可不能這么慣著,早晚要上天的。”
“懶媳婦多調教調教,不能讓她騎到你頭上去。”
“顧嫂子,三強子可是你家最有出息的一個孩子,不能毀在女人手里。”
“………”
陳海云沒想到會這么嚴重,囁喏道:“不能吧,小楚很乖的。”
“乖有什么用,那都是在你面前裝的,新媳婦進門,就看這幾天了,你可得好好立立規矩。”
顧云驍不悅的皺起眉頭,“她嫁給我,是和我過日子,嫂子們就不用操心了。”
這話一出,大家都在心里嘆氣,沒有父母把關,在外面娶回來的媳婦,就是鬧心。
當了大官有什么用,男人都是一樣的,看見好看的就走不動道。
“挺好一大老爺們,這么怕老婆可不行,好吃懶做娶回來干啥。”
邢楚解決完三急,神清氣爽,就聽到最后這一句吐槽,不用說,就知道是在說她。
她可一點都不在意,路過廚房順手拿一根鮮嫩的黃瓜,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嘎嘣咯嘣吃著。
“這村里的黃瓜就是好吃,真新鮮啊,還挺甜的。”
看她這個樣子,這群女人心里都莫名的有點堵。
更氣人的是,顧蘭芳端著她的小銅盆,屁顛顛過來,“嫂子,你看我給你刷的鞋,這樣行嗎?”
邢楚啃著黃瓜,還真認真打量了一下,這是原主在百貨商店托人買的,當時花了老鼻子錢。
可是她覺得也就那樣,一點也不透氣,還沒有陳海云給顧蘭芳做的小白鞋好看。
想到她踩到的那一坨坨,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咦~”
鮮嫩嫩的黃瓜感覺都不好吃了。
雙手抱著胸拒絕道:“咱倆身高差不多,等干了你試試,能穿就送你了,反正我是不會再穿了。”
眾婦女干著手里的活,耳朵豎的大大的,聽到這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