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家的司機過來時,鄭立琴已經罵罵咧咧的走了。
藍桉槁木死灰一樣坐進車里,輕輕掀開自己的衣袖,看到白嫩的胳膊上被掐出一道道淤青。
像惡魔猙獰的面孔。
長長的睫毛上掛出了瑩瑩水珠,她拼命的忍著,忍著,終是沒讓它們掉下來。
她已經筋疲力盡,終于可以短暫的瞇一會兒。
在這小憩的片刻,她夢到了逝世已久的父親。
她從未有一刻遺忘過爸爸,可是等到她死的那一天,這個世上又還會有誰,能記得她藍桉這個人呢……
不會有的。
一個都不會有。
被強行憋回去的眼淚,在夢里再也壓制不住,順著臉頰滾滾落了下來……
車子停到荊園門口,藍桉拖著虛弱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別墅里邁進。
剛一邁進別墅客廳,便瞧見了坐在沙發上的蘇南。
她的眼神黯了下去。
本想默默無聞的直接上樓,奈何蘇南和荊希玥一樣,都不是省油的燈。
“桉桉,你回來了呀?我正在選婚紗呢,不知道挑哪件好,你快過來幫我一起看看?!?/p>
藍桉假裝沒聽到。
“藍桉?”
蘇南又喚了一聲。
藍桉只得停下腳步,“我挑不好,你自己選吧。”
“你幫我一起參考參考嘛,你應該也想看到小嬸在婚禮上成為一名美美的新娘吧?”
我并不想。
藍桉望著她說出自己的心里話。
可惜心里話只能在心里說。
表面上她面無表情諷刺了句,“我小叔眼光那么好,你應該讓我小叔幫你挑。”
“哎呀,你小叔那個工作狂這會正在書房里忙著呢,他沒空陪我挑,你就幫小嬸選一件唄?!?/p>
蘇南已經走到了藍桉身邊。
伸手想要拉她的胳膊,藍桉條件反射的躲了一下。
盡管如此,蘇南還是眼尖地瞥見了她袖口旁的淤青。
眼角余光恰好又看見樓梯口有一道俊逸的身影出現。
她不動聲色的裝作沒看見。
“我今天很累,我想上樓休息?!?/p>
藍桉再一次拒絕她。
蘇南卻突然手臂一伸,出其不意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桉桉,我都跟你說了,馬上我們就要是一家人了,你不要總是對小嬸這么生疏,挑個婚紗能有什么累的,來嘛,一起看看?!?/p>
她的手用力抓著藍桉的手腕,力氣之大,幾乎要將藍桉的骨頭捏碎。
藍桉的胳膊本就被母親掐得疼痛不已,此刻在她的緊捏之下,更是痛的鉆心。
“你放手。”
她顫栗地從齒縫間溢出一句。
內心似乎有一座小火山,在瀕臨爆發的邊緣,她已經忍無可忍了。
“挑一件嘛,就幫小嬸挑一件?!?/p>
蘇南撿起沙發上的婚紗冊,強行往藍桉手里塞。
而她的另一只手,依然牢牢緊握著她的手腕,并且力道在不停的加重。
火山終于爆發了。
“你有完沒完,我說了不想挑,為什么一定要勉強我?”
藍桉奮力的將手里的婚紗冊摔到了地上,于此同時,也狠狠推開了蘇南的胳膊。
慣力之下,蘇南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藍桉!”
一聲慍怒的呵斥聲從樓梯口的方向傳來。
藍桉麻木不仁地瞥過去。
荊釋川周身散發著凜然的寒氣,朝兩個人走過來。
先彎腰將地上的蘇南拉起來,隨后一雙泛著寒意的長眸,如冰雪一般落在藍桉臉上:
“你就是這么對待長輩的嗎?我看你是愈發沒有規矩了!”
蘇南連忙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制止,“釋川,不要怪桉桉,是我自己沒站穩,不小心摔倒的。”
“我眼睛沒瞎。”
藍桉嗤鼻冷笑了一聲,“你眼睛沒瞎,但你跟瞎了也沒區別?!?/p>
“犯了錯不知悔改,還頂嘴?跟小嬸道歉!”
“我沒錯?!?/p>
“道歉!”
“我不想做的事情,她為什么要勉強?”
“桉桉對不起,小嬸只是想和你拉近一些關系,你平時總對我那么冷漠,我太想和你親近了,對不起,是小嬸操之過急,我跟你道歉?!?/p>
“應該道歉的人是她,先是把你推下水,現在又對你粗俗無禮。”
荊釋川眼眸森然,低沉的嗓音中壓抑著怒氣,“你不是反思了嗎?這就是你反思的結果!”
“行了釋川,不要再怪桉桉了,她從小就一個人長大,母親也不在身邊,難免會有些……算了,她也不容易?!?/p>
這是對她含沙射影呢?
呵呵。
藍桉突然想放聲大笑。
她也的確笑了。
只是她的笑聲里更多的是嘲諷和頹廢。
“對,你說得沒錯,我就是有娘養沒娘教的東西,我沒有教養,我品德敗壞,像我這樣的人,就該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