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衡站在教室門口，耳邊嗡嗡作響，仿佛有人在他腦袋里塞了個馬蜂窩。
宸幽冥那句“考慮好當我的模特了嗎”像把鈍刀，一下下鋸著他的神經。
“好啊。”穆晗的聲音很輕，卻像記重錘砸在夜衡胸口。
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
夜衡看見前排幾個女生激動地捂嘴，后排男生開始起哄。
而穆晗——那個曾經只對他露出柔軟表情的小白兔，此刻正對著宸幽冥點頭，粉色眼睛里是他從未見過的疏離。
“操！”夜衡一腳踹開門，巨響讓整個教室瞬間安靜。教授推了推眼鏡，皺眉看向這個不速之客。
“夜衡同學，你……”
“對不起教授，我找穆晗有急事。”夜衡硬邦邦地扔下這句話，大步走向穆晗的座位。
他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背上，像無數只螞蟻在爬。
宸幽冥轉過身，黑曜石耳釘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他嘴角掛著玩味的笑，手臂自然地搭在穆晗椅背上，是個充滿占有欲的姿勢。
“有事？”穆晗抬頭，眼神平靜得像潭死水。
夜衡突然發現他換了發型，額前的碎發被梳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
這個發型讓他看起來更冷了，像尊精致的冰雕。
夜衡喉嚨發緊：“我和柒雨不是那種關系，她只是……”
“與我無關。”穆晗打斷他，聲音輕得像片雪花，卻凍得夜衡渾身發僵，“要上課了。”
宸幽冥適時地插話：“夜同學，麻煩讓讓？”他故意把“夜同學”三個字咬得又慢又重，像在嘲笑什么。
夜衡拳頭捏得咯咯響。
他看見宸幽冥的手虛搭在穆晗肩上，看見穆晗沒有躲開，看見那束粉色玫瑰刺眼地躺在課桌上——穆晗明明只該收他的草莓牛奶！
“穆晗！”夜衡提高音量，引得教授再次皺眉，“我們談談。”
穆晗終于正眼看他，粉色眼睛里閃過一絲夜衡讀不懂的情緒：“談什么？談我怎么勾引室友？還是談我怎么裝可憐？”
他每說一個字，聲音就冷一分，“夜衡，你讓我惡心。”
教室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夜衡站在原地，感覺有人往他心臟上捅了把刀還轉了兩圈。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所有辯解都蒼白得可笑。
“走啦模特先生，剛好我今天沒事，陪你上課。“宸幽冥攬住穆晗的肩膀，故意貼著夜衡擦肩而過。
夜衡聞到穆晗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混合著玫瑰的甜膩，讓他胃部一陣絞痛。
侯沉郁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眼鏡片后的眼睛冷靜得可怕：“夜衡，出去說。”
夜衡被半拖半拽地帶出教室。走廊上，侯沉郁松開手，推了推眼鏡：“你現在的樣子像海里的一種生物，那種生物叫沙幣。”
“滾！”夜衡一拳砸在墻上，指關節立刻見了血。他不在乎疼痛，只想把胸口那股悶氣發泄出來。
侯沉郁冷靜地看著他：“知道你為什么輸嗎？”
夜衡猛地抬頭。
“宸幽冥會送玫瑰，會夸他好看，會明目張膽地追求。”侯沉郁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而你只會兇他，懷疑他，傷害他，甚至退縮，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
夜衡胸口劇烈起伏：“老子沒有……”
“你有。”侯沉郁打斷他，“那天在宿舍，你說的每句話都像刀子。穆晗看起來軟，骨子里比誰都倔。你傷他一次，他記你一輩子。”
下課鈴突然響起，夜衡條件反射地看向教室門口。
穆晗和宸幽冥并肩走出來，后者正低頭說著什么，惹得穆晗輕輕勾了勾嘴角——這個笑容本該屬于他的！
夜衡剛要上前，就被侯沉郁拽住：“別去。現在過去只會讓他更討厭你。”
“那怎么辦？”夜衡聲音沙啞，“看著他跟別人走？”
侯沉郁鏡片一閃：“先搞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
穆晗站在櫻花樹下，陽光透過枝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宸幽冥舉著相機，快門聲接連不斷。
“完美！太完美了！”宸幽冥興奮地調整角度，“穆晗，頭再低一點……對，就是這樣！”
穆晗機械地配合著，思緒卻飄得很遠。他知道自己不該答應這個拍攝，但當時看到夜衡站在門口的樣子，一股莫名的沖動讓他點了頭。
“累了嗎？”宸幽冥放下相機，湊近觀察他的臉色，“要不要休息？”
穆晗搖搖頭，粉色眼睛掃過不遠處圍觀的人群。沒有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他應該松口氣的，可胸口卻像壓了塊石頭。
“你知道嗎？“宸幽冥突然說，“夜衡看你的眼神，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穆晗身體一僵：“別提他。”
宸幽冥笑了，耳釘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偏要提。你們不是吵架了嗎？”
“與你無關。“穆晗轉身要走，卻被拉住手腕。
“別急著走啊。”宸幽冥聲音突然放輕，“我帶你去個地方。”
夜衡躺在宿舍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吳鵬進門時連個眼神都沒給他，氣氛凝重得像停尸房。
“穆晗呢？”夜衡終于忍不住問。
吳鵬冷笑：“關你屁事。”
夜衡猛地坐起來：“他是我……”
“是你什么？”吳鵬打斷他，“室友？同學？還是你隨意羞辱的對象？”這話耳熟得刺耳，夜衡想起陳悅也這么說過。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他媽知道錯了行不行？”
“錯哪了？”吳鵬抱胸看他。
夜衡語塞。他錯在不該口不擇言？錯在不該吃醋？還是錯在……媽的，他居然在吃醋？
吳鵬翻了個白眼：“連錯哪都不知道，道個屁的歉。”說完摔門而去。
夜衡摸出手機，點開相冊里偷拍的穆晗——圖書館里專注學習的側臉，陽光下微微發光的粉色眼睛，喝草莓牛奶時鼓起的腮幫子……每一張都讓他胸口發燙。
他突然想起柒雨的話：“喜歡就去追啊，杵這兒當望夫石呢？”
喜歡？夜衡盯著手機屏幕。
他喜歡穆晗？那個總是一身刺卻對他溫柔的小白兔？那個被他傷得遍體鱗傷卻依然倔強的轉學生？
手機突然震動，柒雨發來一張照片。夜衡點開，血液瞬間凍結——穆晗坐在酒吧高腳椅上，面前擺著杯顏色艷麗的雞尾酒，宸幽冥正俯身在他耳邊說著什么，姿態親密得刺眼。
“操！“夜衡跳下床，抓起外套就往外沖。穆晗那個一杯倒的酒量，去酒吧不是送菜嗎？
穆晗盯著眼前的酒杯，粉色液體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他從來沒喝過酒，但今天特別想試試——也許酒精能麻痹那些不該有的情緒。
“嘗嘗？”宸幽冥推過杯子，“粉紅佳人，很適合你。”
穆晗抿了一小口，甜中帶辣的味道讓他皺眉。宸幽冥笑出聲：“第一次喝酒？”
穆晗沒回答，又喝了一大口。熱流從喉嚨燒到胃里，奇怪的是并不難受，反而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慢點喝。”宸幽冥按住他的手，“這酒后勁很大。“”
穆晗已經聽不進去了。酒精開始發揮作用，世界變得模糊而溫暖。
他想起夜衡第一次給他帶草莓牛奶的樣子，別扭地塞到他手里，兇巴巴地說“趕緊喝“；想起發燒時那人笨手笨腳照顧他的樣子；想起……
“夜衡……”他無意識地喃喃出聲。
宸幽冥眼神一暗，湊得更近：“你說什么？”
穆晗搖搖頭，突然覺得眼前的宸幽冥變成了重影。他試圖站起來，卻腿一軟向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穆晗迷迷糊糊抬頭，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夜衡？不，不可能，夜衡不會用這種心疼的眼神看他。
“你他媽對他做了什么？”夜衡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憤怒得發抖。
宸幽冥攤手：“只是請他喝了一杯而已。”
夜衡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他酒精過敏你不知道嗎？！”
穆晗困惑地眨眼。他酒精過敏？自己怎么不知道？他想辯解，舌頭卻像打了結，只能發出小貓似的嗚咽。
夜衡立刻松開宸幽冥，轉身把穆晗打橫抱起。
熟悉的體溫和氣息讓穆晗本能地往他懷里鉆，這個動作讓夜衡渾身一僵。
“我們的事沒完。”夜衡扔下這句話，抱著穆晗大步離開。
宸幽冥看著兩人的背影，突然笑了：“夜衡，你完了。“他輕聲說，“你愛上他了，但是……穆晗可不會隨意原諒一個人。”
穆晗感覺自己飄在云端。
夜衡的懷抱溫暖又安穩，讓他想起小時候生病被父親抱著的感覺。
他無意識地蹭了蹭那人的胸口，聽到一聲壓抑的喘息。
“別亂動。”夜衡聲音沙啞，“馬上到宿舍了。”
穆晗迷迷糊糊地想，這一定是夢。現實中的夜衡怎么會這么溫柔？
現實中的夜衡只會兇他，懷疑他，說那些讓他心碎的話……
“夜衡……”他又喊了一聲，這次帶上了哭腔，“我討厭你……”
抱著他的手臂收緊了：“我知道。”
“你冤枉我……”
“對不起。”
“你說我勾引……”
“我混蛋。”
穆晗突然掙扎起來：“放我下去！我不要你抱！”
夜衡差點脫手，趕緊把人摟得更緊：“別鬧，會摔……”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穆晗用盡全力打在夜衡臉上，打完自己都愣住了。
夜衡站在原地，臉頰火辣辣的疼，卻固執地不肯松手。
“打得好。”他啞聲說，“再打一下？”
穆晗突然哭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你為什么總是這樣……給我好感又讓我難過……”
夜衡胸口疼得無法呼吸。他低頭用額頭抵住穆晗的：“我錯了，真的錯了.……”
穆晗哭得更兇了，酒精放大了所有情緒。他揪住夜衡的衣領，把鼻涕眼淚全蹭在上面：“我恨你……”
夜衡苦笑：“嗯，該恨。”
遠處傳來腳步聲，侯沉郁和吳鵬匆匆趕來。看到夜衡抱著哭成淚人的穆晗，兩人都愣住了。
“他喝酒了？”吳鵬不可置信地問。
夜衡點點頭：“一杯就倒。”
侯沉郁推了推眼鏡：“先回宿舍。”
回到宿舍，夜衡小心翼翼地把穆晗放在床上。
小家伙哭累了，抽抽搭搭地縮成一團，臉上還掛著淚痕。夜衡用溫水浸濕毛巾，輕輕給他擦臉。
“我自己來。”吳鵬想接手，被夜衡躲開。
“我來。”夜衡聲音很輕，卻不容拒絕。
穆晗在睡夢中皺眉，突然抓住夜衡的手腕：““別走……”
夜衡渾身僵住。吳鵬和侯沉郁對視一眼，默契地退出了房間。
夜衡坐在床邊，看著穆晗的睡顏。酒精讓他的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看起來脆弱又美好。
夜衡鬼使神差地俯身，在距離嘴唇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我真是瘋了……”他喃喃自語，最終只輕輕吻了吻穆晗的額頭。
窗外，月光靜靜地灑進來，給兩人鍍上一層銀邊。夜衡握著穆晗的手，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
他完了。
他應該喜歡穆晗了，可是自己是直男啊，怎么可能會因為一個男人，把性取向都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