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在他屋子里找出來的,民兵是媽親自叫來的?!?/p>
“搜我的屋,是媽你逼的?!?/p>
“搜大哥的屋,也是媽你信任他,為了證明他清白!”
他嗤笑一聲,目光釘死在張慧英臉上:
“怎么?大哥偷錢被抓,就是我這個弟弟陷害?”
“媽,您就算是再偏心,也不至于讓我替大哥坐牢吧?”
“再替你們老向家背十年黑鍋?媽,你的心,偏到胳肢窩里去了?”
這話,字字誅心!
張慧英的哭聲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指著向云川,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胡金婷也啞了火,只剩下絕望的嗚咽。
屋里屋外,一片死寂。
只有向云庭被拖遠的哭嚎還在隱隱傳來。
向云川深吸一口氣,不再看那對婆媳,目光轉向趙大剛和周圍那些目瞪口呆的街坊。
“趙隊長,各位街坊叔伯,你們都聽見了,看見了。”
“我媽親口答應的賭約?,F在,錢找到了,偷錢的人也抓到了?!?/p>
“跟我向云川,屁關系沒有?!?/p>
“那這親,該斷了。這家,該分了。麻煩各位,做個見證。”
“白紙黑字,斷親書,分家協議?!?/p>
“現在,就寫!”
向云川的聲音砸在地上,冷硬得像冰坨子。
滿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趙大剛那臉黑得像鍋底灰,看看哭嚎的張慧英,再看看一臉死灰的胡金婷,最后目光落在向云川身上。
“斷親分家?”他眉頭擰成疙瘩:“這是你們家務事!我們民兵不管這個!”
“趙隊長!這可不是家務事啊!”向云川立刻接話,聲音拔高。
“我媽當著您和這么多街坊的面,親口答應賭約!現在錢找到了,賊抓到了,總該斷親了吧?”
“這么多人都是見證!白紙黑字寫清楚,以后各不相干!”
“省得她哪天心血來潮,再給我扣個別的屎盆子!我向云川還想多活幾年!”
他眼神掃過擠在門口看熱鬧的鄰居:“街坊四鄰,叔伯嬸子,剛才我媽和我打的賭,你們聽見了吧?錢在我大哥屋里翻出來,你們看見了吧?”
人群嗡嗡的。
“聽見了!張嬸子親口答應的!”
“看見了!錢就是從老大床底下麻袋里抖出來的!”
“嘖嘖,親媽誣陷親兒子,還下套子...這心也太狠了...”
議論聲不大,但像針一樣扎在張慧英臉上。
她那張老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后憋成了豬肝色。
“你...你...”張慧英指著向云川,手指頭哆嗦得像得了雞爪瘋:“小畜生!你這是要逼死我?。》旨??你想都別想!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向云川嗤笑一聲,眼神像淬了冰。
“行?。∧俏椰F在就去革委會!告你誣陷!告你包庇偷公款的罪犯!”
“你跟我大哥,一個都跑不了!一起進去吃牢飯!”
“你敢!”張慧英尖叫。
“你看我敢不敢!”向云川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
“反正我爛命一條!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不讓我活,那就一起死!”
“哎喲!云川!消消氣!消消氣!”旁邊一個平時跟張慧英不對付的劉嬸子立刻擠出來打圓場,臉上卻帶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光。
“慧英啊,這就是你不對了!賭是你打的,話是你撂的!現在證據確鑿,你賴賬,這不是打自個兒臉嗎?”
街坊鄰居們也跟著點頭。
“剛才還大義滅親呢!現在咋又護上了?合著就老二不是親生的?”
“分就分唄!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想單過,天經地義嘛!”
“趕緊寫了字據,按了手印,大家都清凈!”
街坊鄰居七嘴八舌,話里話外都戳著張慧英的脊梁骨。
她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眾扒了褲子。
“好...好!分!分!”張慧英猛地一拍大腿,眼睛血紅,像是要吃人:“你個喪良心的東西!分!現在就分!我看你能分走啥!”
“這家里的東西,都是我和你爹省吃儉用攢下的!你爹沒了,我是當家的!我說了算!”
“行!”向云川一口答應,干脆利落:“您是當家的,您分!”
“這屋子!”張慧英手一指破敗的堂屋和他那巴掌大的隔間:“你爹沒了,這房子就是我的!沒你的份兒!”
“可以?!毕蛟拼ㄑ燮ざ紱]眨一下:“我不要房子?!?/p>
張慧英一愣,有點意外。她以為這小子肯定要爭房子。
“那...那屋里的東西!桌子板凳,鍋碗瓢盆!還有那口糧缸!”張慧英飛快地盤算著,想把他那份折算成最不值錢的東西。
“算你一份!給你三十斤棒子面!夠你吃一陣子了!”
“噗!”旁邊看熱鬧的劉嬸子沒忍住笑出了聲。
三十斤棒子面?打發要飯的呢!
“媽!”向云川還沒說話,胡金婷先尖叫起來,她指著向云川,披頭散發像個瘋子。
“不能便宜了他!他害了云庭!他得賠!那三十斤棒子面都不該給他!”
“你閉嘴!”向云川猛地瞪過去,眼神兇得像狼:“再多說一個字,我現在就去革委會,說那錢是你指使大哥偷的!你也想進去陪你男人?”
胡金婷嚇得一哆嗦,剩下的話全噎在嗓子眼。
“三十斤棒子面?”向云川轉回頭,看著張慧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行啊。”
張慧英心里剛松了口氣。
向云川緊接著說:“房子我不要,屋里的破爛我也不稀罕?!?/p>
“但是,該折算的錢糧,一分不能少!”
“折算?”張慧英眼皮一跳:“折什么算?家里哪有錢?”
“沒錢?行!”向云川點點頭,不再廢話,轉身就進了堂屋。
張慧英心里一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見向云川徑直走到灶臺邊,抄起墻角一把生銹的鋤頭,拎著就出來了。
“你...你干什么!”張慧英聲音都變了調。
向云川根本不搭理她,大步流星走到老槐樹下,掄起鋤頭,對著那塊松軟的泥巴地就挖了下去!
鋤頭入土,發出沉悶的聲響。
張慧英的臉,唰一下,慘白如紙!
“向云川!你個挨千刀的!你挖什么!”她反應過來,瘋了似的撲上去想搶鋤頭。
晚了!
鋤頭一翻一撬!
哐當!
一個沉甸甸、沾滿泥巴的粗陶罐子,被整個刨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