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還真有貨啊！”
劉嬸子眼尖，立刻喊了一嗓子。
周圍鄰居頓時炸了鍋！
“嚯！張慧英！你行啊！家里還埋著寶貝呢！”
“我說你家日子過得緊巴巴，原來錢都藏這兒了！”
“嘖嘖，連老大媳婦兒都不知道吧？”
胡金婷也傻眼了，看著那個泥罐子，再看看婆婆那張死人臉，一股邪火猛地竄上頭頂！
“好哇！你個老虔婆！”胡金婷徹底瘋了，一把揪住張慧英的衣領子，唾沫星子噴了她一臉。
“我說家里怎么摳摳搜搜！原來錢都讓你藏起來了！背著我們偷偷挖坑埋錢！”
“你個老不死的！你坑死我男人了！你把云庭還給我！你要是不把他弄回來，生完孩子我就離婚！”
“我還年輕，不能吊死在你們家！”
胡金婷又哭又叫，指甲在張慧英臉上脖子上亂抓。
“你...你放手！反了你了！”張慧英又驚又怒又痛，拼命掙扎。
婆媳倆頓時扭打成一團，頭發散亂，衣服撕破，活像兩只斗雞。
“夠了！”一聲尖利的呵斥響起。
三嬸子王翠花帶著她閨女向小娟擠了進來。
剛才她們一直躲在人群后面看戲。
王翠花和向小娟指著扭打的婆媳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最后那噴火的眼睛死死盯在向云川身上。
“都是你！向云川！你個災星！掃把星！”
“你看看！你看看你把這家攪和成什么樣了！”
“逼你媽，害你大哥被抓，現在又挑唆你大嫂打你媽！你還有點人味嗎？良心讓狗吃了？”
向小娟也跟著幫腔，癟著嘴，陰陽怪氣起來：
“就是！二哥！你太過分了！二嬸拉扯你容易嗎？你一點都不知道體諒！自私自利！”
“你太不像話了！媽再不對也是媽！你怎么能這么逼她？”
“大哥被抓，你難道一點責任都沒有？你趕緊去民兵隊，把大哥換回來！”
向云川抱著那個沉甸甸的泥罐子，冷冷地看著這群跳梁小丑表演。
等她們罵夠了，他才慢悠悠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所有嘈雜：
“三嬸，您這么懂道理，這么心疼我媽和我大哥？”
王翠花一愣：“那當然！”
“行啊！”向云川點點頭：“街道辦下鄉的指標，還沒落實吧？”
他目光掃過王翠花和她身后的向小娟，又掃過旁邊幾個看熱鬧的叔伯。
“大伯，您家向大虎，游手好閑，正好響應號召，去廣闊天地煉紅心！多光榮！”
“或者三嬸您家向小娟，年紀也到了，下鄉插隊，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
“您這么明事理，覺悟這么高，肯定第一個支持！對吧？”
“你...你放屁！”向小娟臉都綠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我可是吃商品糧的！怎么能下鄉！”
“哦？商品糧？”向云川嗤笑。
“那就只能大伯家出人了，反正向大虎連個臨時工都不是，天天在街上晃蕩，偷雞摸狗，街道辦沒少找他談話吧？他吃哪門子商品糧？喝西北風？”
“哦對了，五叔，您剛才不也說下鄉光榮嗎？您家倆兒子，身體倍兒棒！正好為國家做貢獻！您覺悟高，肯定舍得！要不，您家替我家頂了這個名額？”
那堂叔臉色一僵，支支吾吾：“我...我家那倆...還得學手藝！再說再說！”
說完趕緊縮進人群里。
其他人也都眼神躲閃，生怕被向云川點名。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親戚們，瞬間啞火了，一個個臊眉耷眼，趕緊灰溜溜的跑了。
現在二房家就是個燒紅的鐵爐子，誰沾上誰燙手。
“呵。”向云川看著這群人，眼神里全是冰冷的嘲諷：“一說到動真格的，要割自己肉了，都慫了？”
“站著說話不腰疼！誰不會啊？”
“原來你們家兒子都金貴，動不得啊？那你們剛才放什么狗臭屁？”
他目光又轉向旁邊一直縮著脖子、臉色煞白的向云江。
“老三。”向云川聲音帶著刺骨的寒意：“你可是咱媽的心尖尖，老向家的希望。”
“你看，大哥進去了，這家，總得有人頂上去下鄉吧？媽這么疼你，要不，你去？”
張慧英正被胡金婷扯著頭發，一聽這話，像護崽的母狼，猛地掙脫，一把將向云江死死摟在懷里，沖著向云川嘶吼。
“你做夢！你休想打老三的主意！老三跟你不一樣！他要考大學！他是要光宗耀祖的！你想都別想！”
向云江嚇得渾身發抖，縮在張慧英懷里，看都不敢看向云川。
“呵。”向云川看著這母慈子孝的一幕，心里最后那點冰渣子也化成了冷笑。
“行！那你就好好摟著你的寶貝疙瘩，指望他給你養老送終，光宗耀祖吧！”
“反正老子不伺候了。”
說完，他彎下腰，扛起那半袋棒子面，把油布包揣進懷里最貼身的口袋，抱著那個砸破了底的破罐子，轉身就往外走。
背影干脆利落，沒有半分留戀。
“二哥！”向云江帶著哭腔喊了一聲。
向云川腳步都沒停一下。
“向云川！你個畜生！你不得好死！”張慧英在他身后發出惡毒的詛咒，聲音嘶啞絕望。
胡金婷更是瘋了似的抓起地上的破碗爛瓢朝他背影砸去：“你還我男人！你個喪門星！”
破碗砸在門檻上，碎了一地。
向云川已經走出了那破敗的院門，融進了外面的夜色里。
他心里那團火燒得正旺。
分家？斷親？
張慧英那老虔婆，摳摳搜搜，就想用三十斤棒子面把他打發了？
還有那群叔伯，三嬸王翠花、向大虎，還有那些個站干岸說風涼話的親戚，一個個裝得跟圣人似的，真他媽惡心！
行啊！
你們不是心疼老向家，不是覺得老子攪家精嗎？
老子就攪給你們看！
讓你們疼個夠！
等著。
今晚，都給我等著。
他腳步加快，朝著街口那家國營招待所走去。
先睡一覺，明天就去街道辦報名下鄉。
額爾古納，毛妹，老子來了！
至于這城里...臨走前，怎么也得給這相親相愛的一大家子，挖點坑！
最起碼，這些堂哥堂妹，都得送下鄉，去建設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