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像扔了個炸彈！
張慧英的哭嚎卡在嗓子眼里，眼睛瞬間亮了！
“當真？”她聲音都在抖。
“當真！”向云川斬釘截鐵。
“媽！快！快給他！”向云江從張慧英身后探出腦袋，激動得臉通紅。
五百塊就能買他不用下鄉？
太值了！
張慧英也心動了。
只要能把這掃把星瘟神送走，下鄉的名額給定了，花點錢算什么！
反正他走了，那搬空的家當說不定還能想辦法賴回來！
“好！好！媽給你湊！”張慧英一咬牙，扭頭就撲向身后的親戚：“他大伯！三嬸！五弟！六弟！你們聽見了！五百！就五百！這小畜生拿了錢立馬滾蛋！再也不回來了！”
“大家伙湊湊！幫幫忙！算我張慧英借的！”
親戚們的臉，瞬間綠了。
湊錢？幫張慧英填坑？
憑什么！
“嫂子...這...這太多了...”
“是啊，慧英，我家也剛遭了賊！我們可沒錢！”
“這事兒說到底也是給你們家辦的，咋能搭上我們自己啊？”
“放屁！”張慧英急了，叉著腰：“你們剛才罵這小畜生不是罵得挺歡嗎？現在出點血就慫了？”
“趕緊的！一人一百！湊不夠，你們家的下鄉名額，等著吧！”
這話戳中了死穴。
向春光、王翠花，還有五叔六叔幾家，互相瞅瞅，臉黑得像鍋底。
罵人容易，出錢要命啊！
可想想隨時可能砸到頭上的下鄉通知，眾忍不住咬了咬牙，不情愿得很。
“晦氣！”向春光啐了一口，黑著臉，磨磨蹭蹭從褲腰最里面摸出個破手絹，數出幾張皺巴巴的大團結。
王翠花心疼得直抽抽，手指頭捻了半天，才數出幾張票子，跟割肉似的。
五叔六叔也唉聲嘆氣，摳摳搜搜往外掏。
張慧英一把搶過，沾著唾沫星子飛快數了一遍。
“四百八！還差二十！”她眼珠子又盯向王翠花：“翠花！你那鐲子！先押上！”
“憑啥！”王翠花尖叫。
“就憑你罵得最狠！快！”張慧英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王翠花氣得直翻白眼，但看著周圍人目光，只能咬著牙，把腕上一個成色一般的銀鐲子褪下來。
張慧英一把抓過，連同那堆皺巴巴的票子，狠狠拍在向云川手里！
“給！五百！只多不少！拿著！滾！現在就去知青辦報名！馬上給我滾下鄉去！”
向云川接過錢，手指頭沾了點唾沫，慢條斯理地數了起來。
那動作，那神情，氣得張慧英一群人牙根癢癢。
“嗯，五百，不多不少。”向云川把錢揣進懷里最深的兜，還拍了拍。
他抬起頭，臉上突然露出一絲感動的笑容，他把下鄉通知書拿出來，挨個看過去，眼神真摯。
“瞧瞧，知青辦開的證明，我今兒一早就報名了，謝謝叔叔嬸嬸給的路費。”
“媽，各種叔嬸，我知道，這些年，你們為了拉扯我，為了幫襯我們二房，都不容易。”
“尤其是媽您，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喂大，真是辛苦你了。”
張慧英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溫情弄得一愣，心里莫名有點發毛。
“你...你知道就好！趕緊去報名！”她不耐煩地催促。
“別急啊，媽。”向云川笑容更深了，帶著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為了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和今天的慷慨解囊，我這兒，還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們。”
說著，他不緊不慢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
信封鼓鼓囊囊。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這是啥？”張慧英下意識地問，心里那點不安在擴大。
向云川捏著信封，在眾人眼前晃了晃，聲音清晰，帶著一絲戲謔：
“也沒什么。”
“就是...我前兩天，運氣好，考上了城里國營大廠的正式工名額。”
轟！
這句話，不亞于在人群中扔了個炸雷！
國營大廠！正式工！鐵飯碗！城市戶口！
所有人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呼吸都粗重起來！
“啥？”張慧英嗷一嗓子，破鑼嗓子都劈了叉，整個人往前撲，手爪子就朝信封抓去。
“給我！你個癟犢子！這名額是老向家的！是我的！”
“放屁！”大伯向春光眼珠子都紅了，一把推開張慧英，口水噴了向云川一臉。
“云川！好侄子！這名額得給大虎！他是你哥！你親堂哥！以后大伯記你一輩子好！”
“憑啥給向大虎！”王翠花瘋了似的擠上來，頭發散亂。
“我家小娟！小娟可是高中生！有文化！進了廠子才有出息！云川！名額給小娟！三嬸給你磕頭了！”說著真就要往下跪。
“滾開！”五叔六叔兩家也急眼了，推搡著往前擠。
“我家兒子也成年了！得公平！抓鬮！必須抓鬮！”
“我的！是我的！向云川是我兒子！這名額就該是我的！誰都別想搶！”張慧英披頭散發，像個護食的老母狼，指甲在向春光胳膊上撓出血道子。
“去你媽的！你個老虔婆！剛才還罵他是野種掃把星！現在是你兒子了？臉呢！”王翠花反手就揪住張慧英的頭發。
“啊！王翠花我撕爛你的嘴！”
“別搶！都別搶！給我看看！給我看看啊！”向小娟尖叫著，蹦著高想夠那信封。
場面徹底亂了套！
剛才還同仇敵愾討伐向云川的一大家子，瞬間變成了搶食的野狗，撕扯扭打，咒罵哭嚎，丑態百出。
向云川冷眼看著這群為了一個名額恨不得生撕了彼此的所謂親人，心里最后那點冰碴子也化成了冷笑。
他捏著信封的手一松。
啪嗒。
那鼓鼓囊囊的牛皮紙信封掉在地上。
“搶吧。”他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子扎進混亂里。
“誰搶到，歸誰。”
話音還沒落，十幾只手像惡狗撲食，全撲向了地上那個信封！
“我的！放手！賤皮子！”
“滾開！老子撕了你！”
“啊！我的手指頭！”
信封在無數雙手的撕扯下瞬間變形，發出刺啦的裂帛聲。
“撕爛了！撕爛了！別搶了！”向小娟急得尖叫。
“都給我起開！”
向春光仗著力氣大，猛地撞開其他人，一把將幾乎被扯爛的信封死死攥在手里。
“搶到了！是我的了！哈哈哈！”
他臉上帶著血道子，頭發被抓掉一綹，狀若癲狂。
“放屁！給我！”
張慧英撲上去就咬他胳膊。
向春光疼得嗷一聲，也顧不上了，哆嗦著，用指甲粗暴地摳開那破爛的信封口子，手伸進去，猛地往外一掏！
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
他激動得手都在抖，展開！
不是他想象中蓋著大紅章的錄取通知書。
最上面那張，白紙黑字，抬頭一行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