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歲,為了擺脫深愛我的男友,我偽造車禍,裝瘸仨月。
身無分文的他為了給我治腿,跑外賣,做苦力。
好不容易湊夠了錢,卻看到我健步如飛,和七個男模在迪廳熱舞。
本以為巴掌落下,就此天各一方。
可他非但沒有生氣,還任我玩遍逐客手段。
生日那晚,他紅著眼眶問我,“沈昭寧,你是不是真的不愛了?”
我沒有回答,默默將酒填滿他的杯。
一周后,我如愿收到了分手短信。
“承蒙厚愛,百年好合。”
末尾是,帶血的床單和一張玫紅色請柬。
我努力讓眼淚倒流回眼眶,然后拍了拍身旁的護士。
“今天不做透析了,我要去參加婚禮!”
1.
護士驚訝的看著我,末了眉稍又染上一抹怒色,
“你知道你一周前被送過來的時候,有多危險嗎?十個醫生,加上整個護士站,都圍著你一個人轉。”
“你差點把我們腎內科都搬空了,現在危險期沒過,你就要隨便亂走……”
你太不拿自己當回事兒了。
這句話她沒說,但我明白。
“本來也沒剩幾天了,當不上新娘,總得看看別人穿婚紗時的樣子吧?”
故作輕松的語調里,總是隱隱夾雜著悲傷。
可我還是強裝鎮定,哄著她拔了身上的管。
誰也不知道,我等這天等了有多久,這支撐我二百次透析以來的前行動力,今天終于可以告于段落了。
我裹緊身上的襯衫,剛走出大門,手機就傳來振動。
成千上百的群消息,我一眼就看到那句,
“你們猜,沈昭寧今天會來嗎?”
下面迅速有人回了個嘔吐的表情,
“大喜的日子,提她不晦氣嗎?”
二十個人連續為他點了贊。
“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是挺希望她能來,畢竟為了跟周硯寒分手,她可謂是煞費了苦心,能親手把所愛之人送上情敵床上的,沒幾個!”
“阿呸!~”體委狠狠“拍了拍”說話的那人,
“說話要講究證據,姓沈的她配提愛字嗎!水性楊花,招搖撞騙,才是她沈昭寧的代名詞!”
話音落,所有人都豎起了大拇指。
唯有蘇錦茉,周硯寒的現任女友兼新婚妻子,發了個“噓噓”的表情。
“今天是我和硯寒的大喜,舊人舊事就無需再提,畢竟會臟喜,承蒙各位老同學厚愛,要是昭寧來了,也麻煩你們多照顧照顧!”
看似客氣周全的囑托,尾音卻拖著不易察覺的算計。
“照顧”二字,也被她著重打了個雙引。
我關掉手機,猛猛吸了口奶茶。
不知為何,明明甜到發膩的楊枝甘露,此刻卻苦的要命。
像極了一周前,周硯寒紅著眼眶咽下的那杯烈酒,
“沈昭寧,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夠好?才讓你拼命的想要逃?”
“如果真的是我不夠好………”
他突然笑起來,通紅的眼眶里蓄滿了淚,“可是為什么要分手?”
苦澀漫過鼻腔,我努力擠出一抹比朝陽還燦爛的笑,踏進酒店大門。
只是前腳剛踏進門,一盆冷水就兜頭而下。
“surprise!!!”
“刺激!!!”
蝕骨的寒意讓我忍不住打了個顫,胡亂抹了把臉,我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三個人。
分別是高中時的體委,班長,還有周硯寒的發小,陸川。
他們人手各拿著枚“武器”,像是早就預料好了般,將我四下圍堵。
首當前沖的還是陸川。
他是周硯寒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曾經的鐵桿顏迷。
可如今,他舉著攝像機,將手里半瓶沒喝完的礦泉水,如數澆在我身上。
“肥水不流外人田,哥們兒給你降降溫!”
涼意順著埋管處的傷口往里鉆。
其余的兩人也蜂擁而上。
他們拉開橫幅,分別站在我的左右兩側。
“水性楊花棄真心”
“蛇蝎心腸負良人”
橫批,“見利忘義!”
猩紅的大字在燈光下刺目如血,陸川更是舉著相機,找各種角度橫拍。
若擱從前,我一定拖下鞋子,打他個不死不休。
可現在,八顆門牙,標準剪刀手,外帶一記歪頭殺。
很平靜地鉆進他的鏡頭里。
2.
陸川舉著相機的手霎時僵在半空,其余兩人的目光,也帶著深深地探究和打量。
只是沒等他們開口,不遠處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們在干什么?”
周硯寒一身得體西裝,站在距我兩米遠的位置。
四目相對,那雙總是浸著蜜糖的眼睛,仿佛結滿了霜。
可不過須臾,那抹寒霜就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唇角一抹涼薄的笑,
“沈小姐永遠都那么別具一格,別人穿紗裙解暑,你倒好……”
他目光掃過我的高領襯衫,
“裹了個嚴嚴實實不夠,還要淋場冷水當配飾。”
“早知道你有這種癖好,我就該把婚禮健在游泳池。”
話音落,身后傳來一陣尖笑。
體委更是把橫幅纏在我身上,
“烈日當空,小心著涼。”
陸川也隨手按了個快門,
“年度最佳濕身秀,非你莫屬!”
我低頭看著濕漉漉的襯衫,和那雙吱呀滲響的帆布鞋。
廣城三十七度。
換作平時,我的確不會這么穿。
因為我是個超級愛美,超級怕熱的人。
可最近身上的創口太多了,多到讓我壓抑,多到讓我自己都感覺惡心。
“天吶!”
蘇錦茉恰逢其時地走過來,看見我滿身狼狽,她眸中閃過一絲竊喜。
隨后又故作心疼地拉住我,
“你怎么弄成這樣?”
“你們這群人也真是的,大家都是老同學,就算昭寧再罪不可赦,也不至于下這么重得手啊!”
她著重咬住尾音,話里話外都充斥著嘲諷,好似我真的做了什么罪不可赦。
“錦茉……”
一旁的班長推了推眼鏡,
“話不能這么說,我們這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初她為了擺脫硯寒,故意偽造車禍裝瘸,害得他風里雨里送外賣、扛水泥,累得進了急診室都還惦記著給她湊手術費!可她呢?”
他狠狠啐了我一口,
“抱著七個男人在迪廳熱舞,簡直下作到了極點!”
“就是!”
體委也打抱不平地站出來,
“你不喜歡可以,但絕不能傷害!當初要不是你信誓旦旦,保證對硯寒一輩子好,我們也不會全班湊錢的買對戒,給你們撐場面!”
“可到最后你尋歡作樂,為了一己私欲就裝瘸騙他,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打賭,讓他下跪求你回家!沈昭寧你根本就不是人!”
“下跪裝瘸算什么!”
陸川也站出來,
“跳樓假死才是王炸!”
“沈昭寧,周硯寒愛你愛到骨子里是人盡皆知,你一句不想考大學,他二話不說就撕了錄取通知書,你說你想有個家,他沒日沒夜的打工賺錢,你倒好!”
“背著他跟別的男人鬼混,還為了分手不惜跳樓假死,要不是我在酒吧意外撞見,周硯寒早就崩潰到吞安眠藥!”
“最可氣的是………”
他望向一旁的蘇錦茉,
“你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將錦茉和硯寒灌醉鎖進房間,沈昭寧,你真是下作到了極點!”
“不過也因禍得福。”
蘇錦茉趕忙打斷,跨前半步拉住周硯寒,
“如果不是你精心編織的那場意外,我恐怕這輩子都不能來到硯寒身邊。”
勝利者的微笑,像把利刃狠狠割在我的心。
不過也如他們所說,我的確是這么做的!
當初為了跟周硯寒分手,我不僅裝癱假死,還當眾和七個男模打賭。
賭周硯寒為了我什么都敢做。
那天,他痛苦又無措,
“沈昭寧,你非要這樣折磨我嗎?”
我什么都沒說,當著他的面與男模勾肩搭背。
我以為他會就此死心,可他居然為了我,當著眾人屈膝下跪。
我抬頭看向周硯寒,他雙目緊鎖,垂首低眉,像極了我初次提分手,他倚在門框邊緣,
“昭寧,你不要走好不好?”
“如果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改。”
可做的不好的不是你,而是我。
擦掉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我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不愛了能有什么錯!”
“周硯寒!”
我故作輕松的叫住他,
“我就是不愛你了!我討厭你!討厭你整天圍著我轉!討厭你卑微到一個男人的尊嚴都不要,討厭你口口聲聲把愛字掛在嘴邊,更討厭你一無是處的像個舔狗!”
“你!”
指甲摳進掌心。
“連迪廳里的男模都不如!”
3.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周硯寒的眸子更是透出徹骨的寒,
“沈昭寧,你說什么?”
“你再說一遍!”
愴然扯唇,“我說,我不愛你了!你討厭的像個狗。”
十幾個人霎時把我圍成了圈,
“沈昭寧你還要點臉嗎!”
“今天是錦茉和硯寒的大喜,你像個蒼蠅似的不請自來也就算了,還故意潑狗血博眼球!你怎么這么惡心呢!”
人群中不知有誰推了我一把,掌心按在大理石地面發出脆響。
“我看她是純心來攪局的,不如來點顏色讓她長長記性!”
“對,讓她長記性!”
話落,一個女生拿出了一盒筆,
“即是送祝福,那就既來之則安之,你這么誠心,干脆就給新人添添彩,來個開場式大涂鴉。”
說著,她拿筆就往我臉上畫。
冰涼的液體涂在皮膚上,我愣是一動都沒動。
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僵在我臉上。
只因他們都知道,我有多在乎這張臉。
高中時,游泳課,體育課,但凡能花臉的項目我全部嚴陣以待。
哪怕不小心碰掉一根睫毛,我都能較真半天。
可如今,這張臉被任意涂鴉,我愣是一點反應沒有。
“錦茉!”
那女孩拽住她的手,
“情深致命,心軟是病,你忘了她當初是怎么把周硯寒搶走的了?”
“畫她!”
說話的女生把筆塞到她手里。
然后帶頭似的在我腦門畫了一個烏龜。
似乎覺得太少,她又握住蘇錦茉的手,在我耳朵,臉頰,鼻子分別勾勒了一個“sb”。
其余的人也來了興致,紛紛拿起畫筆在我臉上勾勒。
那一刻,我像極了一個跳梁小丑。
一下,兩下,……
周硯寒就那么站在原地看著,復雜膠著的目光里,我們仿佛都失了往日的灼熱與純粹。
有的只是被歲月碾磨的支離破碎。
半小時后婚禮開場,人群惺惺散開。
我拖著污穢不堪的臉從地上爬起來。
心臟因長期負荷加上近期貧血嚴重,血從鼻孔里滴出來。
可這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我發燒了。
因為剛才被潑冷水,穿刺部位肉眼可見的泛了紅。
尿毒癥末期是最怕感染的,可我還是堅挺著不適,駐守到整場婚禮結束。
漫天的玫瑰飄零,每一處都符合我在夢里勾勒的模樣。
純白的紗幔,香檳塔的堆疊,就連婚紗的款式,都是我一心向往的。
周硯寒。
請原諒我用這種不恰當的手段,逼你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選擇。
可我太害怕了,怕你的那份至死不渝,怕你當初對我的承諾,
“如果有天你不在了,那我也不會茍延殘喘。”
“如果注定有一個人先走,那我寧愿那個人是我。”
周硯寒,這世間的煙火長明比我更值得。
就好像蘇錦茉。
她比我更懂你眼里的星辰大海。
她能為你的一次皺眉,失落到整宿睡不著。
能為你的一句不喜歡,扔掉所有。
能為你整日沉浸在與所愛之人的煙火間,仍能強顏歡笑送上祝福。
所以,你要把你人生里的光,留給更值得你奔赴的人。
踉蹌著離去,我給那個救過我無數次的號碼發去消息,
“這次沒有小費。”
“不知道你還愿不愿意,當我的專屬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