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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說過,只要有一門手藝,那不管我走到任何地方,都可以養活自己,不必仰人鼻息。
再加上這些年攢下的銀錢,已經足夠我短時間內衣食無憂。
兜兜轉轉幾月,確認自己走得足夠遠之后,我終于在一處繁華的城鎮下落了腳。
聽說這里四季如春,一到春日便滿城都是盛開的灼灼桃花,一眼望去美不勝收。
為了這從未看過的好風景,我在此處買了宅子,開了間棺材鋪做起了老本行。
本已經做好了像在長安城那般人人嫌棄的準備,卻沒想根本沒人在意我。
倒是偶爾有人驚嘆于我與這個年紀不符的嫻熟手藝,會反過來夸我一句能干。
既如此,我自是更加堅定了留在這里的決心。
而顧羨予,包括長安城的一切,都被我拋在了腦后。
忙碌而充實的生活里,我已經很難再想起顧羨予這個名字了。
本以為人海茫茫,我與他便該如我所料那般,恩斷情絕兩不相見。
可我怎么都沒想到,他會找過來。
身體突然被兩只手臂狠狠抱住,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在我耳畔哽咽響起。
“阿笙,我就知道你沒死?!?/p>
“我找到你了,我終于找到你了。”
我身形一頓,緩緩扭頭,有些茫然的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疑惑道。
“你是誰?”
男人如遭雷劈,手臂下意識松開我。
我松了口氣,有些警惕的后退幾步拉開距離。
“阿笙......”
男人看到我的動作,本就通紅的眼眶迅速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血絲。
“怎么可能......你怎會不認識我?”
“阿笙,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怪我沒有保護好你,怪我沒有早點帶你走?”
“我已經知錯了,阿笙,求你不要這樣......”
他的嗓音越發沙啞,急切的想要再次拉住我。
我避開他的碰觸,歪頭打量了他半晌,才猶疑的開口。
“你是顧羨予?”
顧羨予瞳孔緊縮,剛剛找到我的喜悅瞬間消散,持續了幾個月的驚惶卷土重來。
他身體顫了顫,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無波無瀾的眼睛,連聲音都發著抖。
“阿笙,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我搖搖頭,平靜的開口。
“我記得你,可我已經不記得你的模樣了?!?/p>
顧羨予一愣,眼睛里充斥著茫然和痛苦,幾乎要落下淚來。
“不記得我的模樣?為什么?”
“我不相信你死了,所以我在找你,我一直在找你?!?/p>
“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可你卻說,你不記得我了?”
“阿笙,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我無聲嘆了口氣,不愿再與他糾纏。
“可我從未說過讓你找我?!?/p>
“顧羨予,你明明可以當我死了的?!?/p>
我的話音落下,仿若連空氣都凝滯了幾分。
顧羨予踉蹌了幾步,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p>
“阿笙,你告訴我,當初是我父母逼你假死離開,你才會這樣的對不對?”
“定是那假死的藥物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模樣,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醫治你!”
他死死拉住我的手,掩下眼底的害怕與痛苦,帶著我慌不擇路的找著醫館。
可我只覺無趣。
鋪子中還有許多事等著我去做,我實在沒空跟這個本不該出現的男人胡鬧。
所以我站在原地沒動,只是一點點掙脫掉他的桎梏,緩緩開口。
“不是的,當初假死,是我自己的主意?!?/p>
“是我自己想要離開,是我自己吞下那假死藥,也是我自己選擇忘記這一切?!?/p>
侯府勢大,找到一顆假死藥并不難。
這也是我當初主動找顧父顧母幫忙的原因。
可我也不知道之后醒來,忘了跟顧羨予的經歷回憶,忘了他的相貌聲音,是那假死藥的副作用,還是我自己本就不愿想起。
我還記得這個名字,可我卻忘了關于這個名字的一切。
現在的顧羨予對我而言,早已是切切實實的陌生人了。
可顯然顧羨予并不愿這么輕易放棄。
他的身體僵滯片刻,最終緩緩轉身,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固執的盯著我。
“阿笙,我不會相信的?!?/p>
“你可以與我生氣,可以打我罵我,可你不能這樣騙我?!?/p>
“我們那樣相愛,你怎會舍得離開我,我們明明已經說好了,等一切結束,我們就一起遠走高飛?!?/p>
“你忘了沒關系,等我治好你,等你把一切想起,我們便還能像從前那樣,你信我。”
他自欺欺人的開口,聲音里帶著哀求與絕望。
我靜靜的與他對視,對他的痛苦沒有絲毫反應,只是淡淡道。
“可是,我已經不想再愛你了。”
即便忘了一切,可殘留在身體里的那些痛楚,留在身上的那些鞭痕,都讓我對眼前的男人提不起絲毫想要接觸的欲望。
“我現在,只想離你遠遠的?!?/p>
“顧羨予,看在我們曾相愛的份上,好聚好散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