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垂下頭：“對不起，我有我的難處。”
小玏察覺到氣氛不對，仰著頭去扯媽媽的手：“媽媽，茉茉阿姨對我可好了，她不是壞人。”
“你不是兇手，我不會針對你的，你告訴我，真正的兇手是誰？”
我嘆了口氣：“我也不清楚。”
小玏的媽媽明顯不信，但無論她怎么問，我都沒有再回答她。
同事勸她先好好安頓下來，剩下的事情再慢慢說，小玏也跟著撒嬌，最終小玏的媽媽被小玏帶走了，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你為什么不把真兇告訴她呢？我看她也挺可憐的。”同事問我。
“就是因為他們母子已經很可憐了，我才不忍心說的。”
小玏的媽媽是在前天晚上自殺的。
小玏慘死之后，悲痛壓垮了這位單親母親。
而肇事者卻只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等待著顧茉出獄，然后殺了她報仇，是小玏媽媽活在世上的唯一信念。
化工廠爆炸后，連帶著旁邊的監獄也死傷慘重，小玏媽媽這才知道顧茉已經死了。
她沒有了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念想，萬念俱灰之下，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按照規定，人死債消，鬼魂不得干擾報復人類。
如果小玏媽媽知道了真兇依舊在世，以她對真兇的怨恨程度，一定會化作厲鬼去復仇。
那么等待她的，一定是會被打入地獄，接受無盡懲罰，最后魂飛煙滅。
同事恨恨罵了一句：“真是好人不長命！”
“哦對了，鬼事科的同事讓我跟你說，生死簿更新了，你奶奶應該就在這幾天了，讓你沒事的時候多托夢去看看。”
夢里的老太太比之前又瘦了一點。
本來就瘦的像一根竹竿，現在更是完全干癟下去了。
生死簿上說，奶奶還有五天的壽命。
我等了這么久，就是為了等到奶奶壽終正寢的這一天，同事還跟我透露，老太太半生孤苦，一生積德行善，想來走的時候不會受罪。
我笑了一下，打起精神來跟奶奶說話。
奶奶拉著我去屋子里看，里面有了很大的變化。
原本破舊不堪的家變得整潔有序，年老失修的散架家具也全都換成了新的。
甚至還給這座古老的磚瓦房子重新做了加固，還安裝了空調。
現在的扶貧已經都這種地步了嗎？我心里暗自咂舌。
“茉茉，你看看，咱家的房子都修過啦，連熱水都有了。”奶奶打開自帶熱水的飲用機，笑著跟我介紹。
“小遲這孩子真是沒得說，知道你沒空，特地抽出時間回來陪我。”
韓馳？
看我面露詫異，奶奶笑著解釋：“你不用緊張，奶奶知道你有這么好的男朋友，心里為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看著老太太一無所知的笑臉，我只好強壓住內心的不安，笑著敷衍過去。
“奶奶年紀大了，陪不了你多久了，知道你以后有伴了，奶奶也就不擔心了，走也能走的安心了。”
老人在臨近死亡的時候，總有一種難以解釋的敏銳，她窺見了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了盡頭，所以開始抓住一切機會來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奶奶把一個相框拿出來，上面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照片，背景就是屋門外雜亂的院墻。
“你看，這也是小遲給我拍的，正好給我留著。”
我眼里發酸，身為一個亡魂，我連給奶奶留一張遺照都做不到。
我悶悶不樂的從托夢室里出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思考良久，最終重新推門走了進去。
我再次刷卡，開啟了托夢業務，在托夢對象那一欄里，輸入了韓馳的名字。
韓馳像是一直在等我，一在夢里見到我，就迫不及待的沖了上來。
我后退幾步跟他拉開距離，他身為生人，陽氣太重了，離得太近會把我的魂魄撞散。
“你終于來了，為什么不見我？”
韓馳的語氣一如往常，帶著些驕矜的埋怨，他以前就經常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他知道我會時時刻刻以他為先，這是他的底氣。
但可惜現在不是以前。
“我們有什么好見的。”
韓馳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像是沒有想到我會用這么一副無所謂的語氣跟他說話，但他很快就調整了過來，換了一種更加柔和的語氣跟我說話。
柔和到有些討好的意味。
“我去看奶奶了，她身體這么不好，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我找了幾個專家，等明天——”
“不用了，”我看著他，終于松了一直提在心底的那口氣：“奶奶已經沒幾天好活了。”
“最后這段時間，住院太折磨了，我想讓她老人家快快樂樂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