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適時地給她新的目標(biāo):“裴家的世子妃,需得是能掌中饋、知書達(dá)理、儀態(tài)萬千的女子,幽微對我來說,是最合適的人選。”
果然,沈暮婉第二日起,將自己鎖在閣樓上,日夜研習(xí)《女誡》。
裴彥辰翻著暗衛(wèi)送來的密報,一目十行的逡巡。
沈暮婉習(xí)茶時被沸水燙傷。
沈暮婉為了繡一個荷包,十指被扎的鮮血淋漓,每晚都叫著疼。
他望著掌心那個勉強(qiáng)能入眼的荷包,忍不住笑出了聲,笑的胸腔都在震動。
隨后,他才提筆給她寫信:“針腳的確長進(jìn)了……”
還不夠,他要一寸寸抽去她的傲骨,讓她徹底失去自我,無處可依、無處可去,最后只能像菟絲花一般,緊緊依附、討好他,在他的掌控下,卑微地茍活下去。
當(dāng)‘脫胎換骨’的沈暮婉再次站在他面前時,他在她的及笄禮上,在她飽含期待的目光下——
當(dāng)眾求娶,定北侯府的大小姐,沈幽微。
看著沈暮婉慘白的臉,他心中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痛快。
他以為沈暮婉會因嫉妒瘋狂,會不顧一切地來搶奪他。
但沈暮婉,她沒有哭鬧,沒有糾纏,反而像是突然醒悟一般,開始刻意疏遠(yuǎn)他,還將他送給她東西,都還了回來。
像是斷了線的風(fēng)箏,逐漸脫離他的掌控。
裴彥辰很不好受,只想把一切撥回正軌。
于是,他精心策劃了一場替嫁。
大婚當(dāng)日,裴彥辰看著,那道穿著鳳冠霞帔的身影在喜婆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入喜堂,九翚鳳冠上的珍珠流蘇簌簌輕顫,像是因為害怕。
所有人瞧見,那嫁衣,明顯不合身。
司儀再喊二拜高堂時,他袖中指尖輕挑,沈暮婉的紅蓋頭“不慎”滑落。
滿堂賓客嘩然,嘲諷與議論聲如潮水襲來。
沈暮婉臉色驟白,身子瑟瑟發(fā)抖,無助地看向他。
裴彥辰溫潤一笑:“別怕。”
他牽著她的手,與她完成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司儀高喊。
他重新給她蓋上紅蓋頭,看著那雙飽含喜悅、羞澀的剪水秋眸繡金流蘇緩緩遮擋。
沈暮婉,這樣才公平。
……
三年后,謝府張燈結(jié)彩,喜幡招展。
長街車馬粼粼,一眾王侯貴胄皆捧重禮登門,入不了門的也想方設(shè)法扒著門縫送賀禮。
畢竟那位踏碎北疆王庭、殺穿三十萬匈奴鐵騎的“活閻王”謝將軍——謝硯星回來了。
還擄回了北疆一位嬌嬌弱弱的公主。
聽說那公主生得芙蓉面、柳蠻腰,美的讓嬌花都自賤形殘。
謝將軍回京后,鎧甲未卸就進(jìn)宮面圣,請旨賜婚了。
花園涼亭,幾位命婦執(zhí)團(tuán)扇竊語:“這被削了爵位的定北侯府怎么也來了,幾年前他們家為養(yǎng)女,逼死親女兒的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
“可不是!,聽說那沈暮婉最后的遺愿是,不沈家鬼,不入裴家墳。
“裴彥辰卻死活不肯,在城郊修了座冰晶宮,用西域香料養(yǎng)著尸身,每日下朝都要抱著睡,最后老首輔實在看不下去,趁他離京賑災(zāi)時,一把火燒了那座冰宮。”
“這沈暮婉當(dāng)真是命苦……”
“快別說了,裴世子如今權(quán)傾朝野,要是讓他聽到有人議論沈家舊事,還不知道那瘋子會做出什么駭人的事。”
這些話被春風(fēng),吹入一個少女的耳朵里。
沈暮婉身著一襲碧色羅裙,半倚九曲橋欄桿,指尖漫不經(jīng)心撥弄扇墜流蘇,像在聽?wèi)蚯粯樱瑹o波無瀾。
她也沒想到,她竟然重生在了北疆的公主身上。
但她卻沒有這位公主原先的記憶,幸而她的婢女們只當(dāng)她是被嚇傻了,沒敢多問。
更令她心驚的是,謝硯星在沙漠中初見她時,就紅著眼眶喊她沈暮婉。
她踉蹌著逃跑,他就將她擄上馬,帶回了上京。
沈暮婉想事情的時候,習(xí)慣性拿著扇子輕點水面,看錦鯉驚散又聚。
忽有一縷冷香襲來。
緊接著她的手腕被人扣住。
沈暮婉抬眸就對上一雙熟悉的黑眸,只是那眼眸不似往日平淡。
而是凝著三年來無盡的思念與痛苦。
“婉兒……”
沈暮婉心臟驟緊,杏眼微睜,可她很快斂了神色。
她聲音輕緩:“裴世子,怕是醉酒,認(rèn)錯人了?”
話落后,裴彥辰卻將她腕骨攥得更緊,猩紅眼眸死死地盯著她,仿佛要把她看穿。
“你一個從未踏足上京的北疆公主,怎么知道我是誰?”
沈暮婉一頓,笑了笑:“我也是剛才聽說,大雍的裴世子清冷無雙,執(zhí)掌朝綱如神明降世,沒想到真的是你呀。”
這語氣自然得挑不出半分錯處。
可裴彥辰忽然輕笑了聲:“你和以前一樣,說謊時喜歡轉(zhuǎn)扇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掩耳盜鈴。”
沈暮婉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住:“裴世子,聽聞大雍民風(fēng)開放,可這樣拽著女子的手,也是不妥的吧?請放手。”
裴彥辰不為所動,只是固執(zhí)地又問了一遍:“婉兒……是你吧,你回來了,對不對?”
他的目光一寸寸描摹她輪廓,像是在比較什么。
在他修長的手指要觸上她的臉頰時,沈暮婉終于忍無可忍,揚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脆響驚飛檐下棲鳥。
裴彥辰被打偏過頭去,唇角很快沁出血絲。
他緩緩轉(zhuǎn)頭,看著她眼底的極致的怨恨與慍怒時,笑容加深。
“好,好……你回來就好。”
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周圍的其他人。
裴煙和謝淮錦匆匆穿過人群趕來。
“公主勿怪,他是喝醉酒,認(rèn)錯人了。”裴煙折扇,打著圓場。
謝淮錦則直直地看著沈暮婉,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與審視,沉默片刻后,微微頷首示意。
一道低沉且極具磁性的聲音穿透人群:“婉兒,過來。”
沈暮婉轉(zhuǎn)頭,就看到了她未婚夫——謝硯星。
男人一襲藏青織金錦袍,五官硬朗立體,身形高大挺拔。
只是站在那里邊便有著些極強(qiáng)的侵略性,如墨玉藏鋒,透著野性的與危險。
沈暮婉心緒復(fù)雜,還是抬腿走了過去。
她內(nèi)心忐忑的厲害,對那日他一只鐵鉗般大掌就把她擄上馬背的事,心有余悸。
傳聞這位謝將軍,手段狠厲,殺伐果斷,不僅能對親舅舅林氏一族抄家,更是親手?jǐn)叵掠H外甥林巖的頭顱懸于城門。
可想到,他是間接的幫她報了仇,沈暮婉心底那份害怕,減輕了幾分。
裴彥辰看見她離開,下意識就要追上去,卻被裴煙死死拉住胳膊。
“彥辰,注意場合。”
裴煙一邊低聲地提裴彥辰,一邊爽朗的喊道:“三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