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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峰看到勛章的瞬間,眼神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他一把搶過去,只看了兩眼就哈哈大笑:
“大家千萬別信,這個東西是假的,上面連個名字都沒有,怎么可能是真的。”
為了加大自己的可信度,他拿著勛章給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后,不屑地扔在了地上:
“一個地攤貨,假的不能再假的東西,你想拿來哄騙誰?真是一點腦子都沒有!”
見爸爸用生命換來的勛章蒙塵,我趕緊去撿,卻被他一腳踩在手上。
“你爸是大叛徒,你就是小叛徒,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你這下別說看病,恐怕走都走不了了。”
我一咬牙,另只手狠狠推了他一把,正在得意中的薛峰完全沒有防備,倒退幾步后差點摔倒。
他憤怒地就要拿腳踹我,忽然一個人大喊:“住手!”
所有人循聲而望,只見這個人軍裝筆挺,氣度不凡。
人群里有人認出了他:“這不是軍區秘書處張干事嗎?他怎么也來了?”
張干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和煦地將我從地上拉起來:“小姑娘,沒受傷吧?”
我搖搖頭,注意力都在手里沾灰的勛章上。
男人馬上被它吸引,他伸出手:“我能看看嗎?”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遞了過去。
他仔細看了又看,眼里浮現出復雜的神情。
此時,薛峰并不甘心,繼續煽動現場的人:
“你們大家看看,連領導都認不出來,這個東西怎么可能是真的,我們可不能上叛徒家族的當。”
人們紛紛點頭,還有人大喊:“打倒叛徒,打倒一切危害我們社會安定的反動派!”
就在人們喊的最起勁的時候,張干事厲聲道:“別喊了!”
他看著我,眼睛里有些濕潤:“小姑娘,你爸叫什么名字?”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叫章衛國,這是他的照片。”
說著,我把薛峰拿來的報紙遞給他:“這就是我爸。”
等他看到照片的時候,張干事的雙手忽然不自覺地抖動起來,語帶哽咽:
“是,是他,真的是他......”
等他再次抬頭,眼圈已經紅透了:“孩子,你知道我們找了他多久嗎?”
薛峰一聽,趕緊湊過來:“張干事,找他是不是要抓起來槍斃?”
張干事想都沒想,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
“給老子滾一邊去!”
“她爸,是我們國家的英雄,是解放前整個隱蔽戰線最厲害的無名英雄!”
“啊?!”
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眼,紛紛看向張干事。
他小心地摸著勛章說:
“當初戰事緊張,領導為了摸清敵人的戰略,便計劃安排五個人打入敵營,并在他們離去前,一人發了一枚勛章。”
薛峰莫名其妙被打,依舊不死心地捂著發燙的臉問:
“張干事,你會不會看錯,這上面連名字都沒有,萬一是假的呢?”
張干事眼風掃過,嚇得他不敢繼續吭聲。
“你有沒有點常識?他們是執行潛伏任務,怎么可能在勛章上刻名字?”
然后小心翼翼將勛章還給我,接著說:
“這幾位不懼生死的同志,通過特殊渠道不斷送來最珍貴的情報,讓我們在前線及時掌握敵軍動態,用最小的犧牲換取了最大的勝利。”
“可惜......”他忽然有些哽咽:“那幾位同志都先后倒在勝利的前夕。”
“我們通過各種辦法拿到了四個,就差這最后一個,沒想到居然在你這里。”
聽到他講完,我也熱淚盈眶,沒有想到,自己的爸爸居然還是一個大英雄。
媽媽更是泣不成聲:
“領導,我老公就是對我也只是只言片語,他總說國家利益高于一切,只要沒有解密的那一天,他的工作就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我家女兒只知道那枚勛章代表著榮耀和認可,但背后的故事她也什么都不知道,沒想到,今天因為一張舊照片居然惹來這么大的麻煩。”
媽媽看向我,眼里的憐惜一覽無余。
張干事看著媽媽被這些不明真相的群眾折磨,心里無名火升起:
“你們趕緊扶大姐上床,她可是烈士家屬,值得我們所有人尊重,不是你們嘴里的叛徒!”
薛峰眼看自己的煽動再次功虧一簣,很不甘心。
眼珠子一轉,馬上跪在地上:
“楚楚,是我糊涂,我信了報紙上的片面之詞,我該打,一時沖動差點釀成大禍。”
“求你原諒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為了逼真,他甚至一巴掌一巴掌地抽打著自己,根本不手軟。
看著他漸漸腫起來的臉,有些人于心不忍:
“小姑娘,算了,你男友也不是故意的,再說,政治覺悟不高的話,根本注意不到這個問題,說明,他還是很不錯的男人。”
“是呀,你就聽嬸子的,這種愛國又醫術高明的男人,跟他過日子不虧。”
媽媽也暗暗拉我的袖子:“小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知道媽媽擔心自己在醫院被薛峰穿小鞋,可是,如果這次不當眾戳穿他的真面目,以后媽媽只要在這里一天,我們遲早還是要被他威脅著捐腎。
只要一想到未來我可能每天都要因為媽媽的病情而面臨捐腎的威脅,我就如履薄冰。
“好......”
這個字剛出口,徐峰馬上喜形于色:“楚楚,你原諒我了?”
我舉起捐腎同意書:“你把這個給大家解釋清楚,我就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