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桉垂著眼,清俊的側臉藏進玫瑰的陰影里。
我聽到他說話,聲音平靜無波:
“是啊,我不會喜歡啞巴。”
人群嗤弄起來。
他們斷斷續續地話鉆進耳朵。
“我以為是誰呢,又一個想攀高枝的。”
我無處可躲,像個小丑僵硬地站在舞臺中央。
賀桉溫柔地替女生提著裙擺。
從頭到尾再沒看我一眼。
最后將我帶出來的人是前輩。
她又瘦了很多,手上夾著一根煙,眉眼被煙氣籠罩。
“小魚我早說了人類的感情很復雜,你玩不轉的。”
她淡淡瞥了我一眼,問道:
“你還要和他在一起嗎?”
前輩問的不對,我和賀桉從來算不上什么在一起。
按他們的話來說我只是個舔狗。
舔狗沒有選擇權,從來只能被選擇。
我搖搖頭,抬手朝著遠方點了點。
“我想回家了,回到大海。”
前輩也朝那邊看去,目光變得悠遠。
“大海啊,我都不知道多久沒見過了,但愿你能回得去。”
我側眸看她,清伶伶的臉上一片孤寂。
準備回去大海的這天,我刪掉了賀桉的聯系方式。
就像刪掉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錨點。
城市的東海岸還是很遼闊,海上的云陰沉沉。
我脫掉鞋子一點點走進大海。
海水還是記憶里的溫度,撲在身上像母親的懷抱。
我淺淺笑起來,走了很久,直到我的臉色慢慢蒼白,控制不住地開始全身戰栗。
我的雙腿還是雙腿,它沒有變成尾巴。
我不明白為什么,只能一遍一遍的往海中走。
浪花濺濕我的衣裳,又慢慢淹沒我的雙腿。
來自大海的人魚失去了回家的能力。
“喂,別走了,你這樣走下去會淹死的。”
很遠的岸邊傳來一聲怒吼,謝弋急切的向我奔來。
我聽不到他的聲音,無法自抑的恐慌和悲傷將我吞沒。
謝弋看著眼前蒼白的少女,咬了咬牙,攔腰將人截住。
我渾渾噩噩地被他扛著往岸上走。
腳掌觸上沙地的那刻,眼淚忽然不受控的大滴大滴涌出。
我沒有找回愛人也回不去大海。
失聲的人魚徹底成了世界上的一塊孤石。
“你別哭啊,到底怎么了?”
謝弋慌張地伸手卻怎么也抹不盡我臉上的淚。
我是個啞巴,無聲地在離大海最近的地方撕心裂肺。
后來我被謝弋帶回了家。
那是離著大海很近的一處院子。
他替我披上毛巾一點點擦干我的頭發。
我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抹掉我臉上的水珠。
“人魚沒了尾巴直接進海是會淹死的知不知道?”
謝弋很生氣,看著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又硬生生忍下。
我機械地轉著眼珠看向自己的腿。
纖長白皙,只是再變不成魚尾。
海風隨著浪涌吹來,掛在房檐上的風鈴撞出輕響。
各色的貝殼串成串在風里輕輕搖擺。
從前在海洋時我也喜歡這種漂亮貝殼。
我收集了很多,害怕被人偷走,就埋在巨大的珊瑚下邊。
可我上了岸,再也回不去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