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瀕死的體驗是什么?
想象中的痛苦掙扎并沒有出現。
反而是歸于地平線的平靜。
我看見面前有一片一望無垠的薰衣草田。
那時顧赫遲向我求婚地地方。
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回憶。
我出生在一個七口之家,四個女孩加一個最小的弟弟。
作為老大的我,幾乎成了第二個媽媽,肩負著整個家。
自出生起,爸爸就不喜歡我。
他不想養我這個沒用的女孩,于是將我丟在山里自身自滅。
我被野豬咬掉了一根手指,變成了殘疾,但也得到了老天的眷顧,讓我被搜救犬找到,得救了。
他甚至踹了還在小月子里的媽媽,大罵她的肚子沒用,生不出男孩。
可明明是他的原因,爸爸是我見過最會推卸責任的人。
就像他喝酒堵伯,總是將自己和媽媽的工資輸得精光,可他總是能找到怪罪在媽媽身上的借口。
有時是飯太咸了。
有時是媽媽回家晚了。
有時僅僅是媽媽呼吸太大聲了。
再后來,因為我媽媽生不出男孩,于是他有了借口去包養小三,小四,小五。
我不知道外面的女人圖他什么,就像我也不知道媽媽為什么就是不肯離開這顆毒瘤。
媽媽在第十一次喝得昏天黑地之后,拉著我的手說她要報復爸爸。
而這個辦法就是帶走我這個成績優異的女兒。
她拉著我站上天臺,破舊的樓,連天臺的墻都是潮濕的,踩上去時墻粉一直在掉。
我說我害怕。
媽媽沒有安慰我,反倒給了我一巴掌。
她哭著指控我的不孝。
“為什么連你也要背叛我!”
“你是不是也想和你爸一起和那個女人在一起!”
“你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我最愛的就是你,你為什么不站在我這邊?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走!你就不該生下你!你這個自私的小妖精,和他們一樣!”
我被媽媽猙獰的樣子嚇到了。
好像寒風,和腳底下的搖搖欲墜也沒這么可怕了。
媽媽說,如果我愛她,那就證明給她看,陪她一起去死。
我想那天如果沒有顧赫遲的及時出現,或許我會早很多年來到這里。
這里一片純白,沒有骯臟腥臭的豬食,沒有日夜折磨,更沒有鉆心的痛。
只有一片薰衣草田,還有一把椅子。
我走過去,坐下,不知道自己即將去往天堂還是地獄。
突然,世界巨顫。
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
薰衣草田中狂風驟起。
窸窸窣窣傳來一些不明所以的聲音,仿佛是有什么東西到來了。
我站起身想要一探究竟,可卻聽到了無比熟悉的聲音。
“含秋!”
“含秋!”
“回來吧!不要丟下我!”
“求你了,回來吧......”
三秒的遲疑后,顧赫遲從薰衣草田里躥了出來。
他不由分說地拉起我的手就往草地里鉆,邊跑遍喃喃,
“快跟我回去!來不及了!”
每跑兩步,薰衣草田卻泛起了大水......就像那天的水池。
水池......鱷魚!
我低頭朝自己的下身看去,血肉模糊,什么都沒有了。
我甩開顧赫遲的手哭道,
“我回不去了啊,你忘了嗎?”
“是你讓人把我丟進了鱷魚池,我沒有腿了,回不去了!”